那他技巧上那些问题，能不能改好？姜导问。
    声乐老师正要点头说都是小问题，就见姜导停了停，接着说。
    能不能改好也都是他了。他说。合适，的确很合适。
    这天，幸炽在录音棚里留到了很晚。的确是由于他对谱子不太熟悉的原因，在唱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错误。不过声乐老师说，他音色很好，和这首歌的情境很搭，这一点很难得。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幸炽才从录音棚里出来。
    他拿到他的外套和手机。刚接过手机，助理就告诉他：幸炽哥，陆总刚才打过电话来。
    幸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陆总打的？
    助理点了点头：他问您去哪里了，说他刚回到海城。
    那怎么没提醒我！幸炽有点急了。
    陆执锐平时就很少给他打电话，这回电话之后自己居然很久都没有回复，陆执锐八成又会不高兴。
    助理赶紧说：不是的，是陆总让我不要打扰您，让您忙完了再回他。
    幸炽抿了抿嘴唇。
    比起之前那个难以伺候、轻易就会烦躁沉默的陆执锐相比，现在这个看起来好说话了不少的陆执锐，似乎才更难对付。
    幸炽嗯了一声，接过手机，打通了陆执锐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关机的状态。幸炽又打给了季岚，果然，陆执锐在开会。
    陆先生的会什么时候开完呐？幸炽问。
    大概十点钟之前就能结束。季岚说。幸先生不然先到陆总的办公室来等一等？
    幸炽知道陆执锐很不喜欢等人，于是没有考虑就点头说：好的，那我这会儿就过去。
    他的保姆车直奔陆氏公司。录音棚离陆氏并不远，他赶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已经有人在车库等他了。
    不是季岚，是陆执锐的一个秘书，幸炽认识。
    见到幸炽来，这个秘书笑着跟他说：刚才会议室里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处理，季岚姐先去了，就让我在这儿等幸先生。
    没事的。幸炽笑着说。你们工作要紧。
    秘书带着幸炽进了电梯，按下了陆执锐办公室的楼层。
    季岚姐听说您刚从录音棚回来，肯定累了。我给您准备了点红茶和点心，您润润喉咙。秘书说。
    陆执锐手下的这些人向来很妥帖，幸炽早就领教过。
    太麻烦你们了。他说。
    秘书连连说着不麻烦。
    就在这时，电梯在一个楼层停了下来。
    门刚打开，外头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是的，陆总安排让撤掉的锐幸超话已经联系新浪那边了。
    他们这些CP粉也真是撤掉了一个，又改头换脸地建第二个第三个，真够锲而不舍的。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咱们公关部一直处理的是公司的舆情，碰娱乐圈的还是头一次，这回没经验也是正常的。
    你是觉得正常了，陆总可不会这么觉得。到时候报表送到陆总那里，你再挨训，可没人能救你。
    乌鸦嘴！
    电梯门打开了，外面站着两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子。看她们的胸牌，是公关部的。
    看到电梯里有人，其中一位还是戴着墨镜却还是让两人一眼就认出了的大明星。两个人都停下了交谈，安静地站进了电梯里。
    她们谈话的内容幸炽听得明白。
    那天岳缨让他去看的CP超话，就叫锐幸，是陆执锐和他的。那之后，陆执锐和谢景珏两人的新闻上了网络，幸炽就没再关注过这个。
    不过，他也听周围的人说起过，说最近网上管得严，超话也并不太平，消失了好几次。现在那些人磕CP磕得偷偷摸摸的，一堆加密了的术语连他们都看不明白。
    原来是陆执锐让撤的。
    幸炽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意外。
    毕竟陆执锐和他们娱乐圈的不一样，要靠炒CP来增加热度。这样的话题对他来说，反而是很麻烦的事。
    公司的掌权人需要一个严肃的形象，陆家的公子也需要有清白的名声。更何况，他和陆执锐之间本来就有点事，经不起网上那些人的挖掘和推敲。
    幸炽并不生气，也觉得应该这样。
    但是，心口的温度冷下去的速度，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果然吧，现在的陆执锐和之前的相比更难对付。
    他要保持距离，要身份有别，像以前那样冷漠到底就足够了。像施舍小猫小狗一样偶尔给他一些偏爱和温暖，到头来，他们之间的身份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区别。
    唯一变化的，就是幸炽，随着他细微的态度而反复揣度着、动容着，到头来又被打回原形。
    打开再关上的心，总是会受一些伤。他以前已经体会过一次，知道是什么感觉。
    幸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总归是有了一次的经验，这一回，他比上次要冷静从容多了。
    电梯在一层停了下来，那两个工作人员出了电梯。
    电梯在他俩身后合上，数字接着往上跳。
    这两个人又开始聊了起来。
    哇，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个人是幸炽吧！
    是他是他！本来就够上镜的了，没想到真人更帅我刚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呢。
    他和陆总真挺般配的，超话撤得太可惜了。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长得是有点像谢景珏，超话里已经在刷替身梗了。陆总当时说了的，所有跟他和谢景珏相关的东西都要撤掉，陆总和幸炽的超话就没办法了。
    算了算了，咱们自己私下磕糖也挺好的。
    是啊
    两个人交谈着走远了。
    第53章
    幸炽这天在陆执锐的办公室里等了很久。会议应该开得不太顺利, 门外的助理和秘书来来往往，急着替陆执锐找文件，幸炽就百无聊赖地坐在他办公室窗边的沙发上。
    他在录音棚里泡了一天, 到了这会儿也开始累。等得一久,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办公室里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好几盏，只留下了办公桌上的那两盏灯。窗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办公室里沉沉的一片，幸炽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的陆执锐。
    陆执锐坐在最后一点光源前，握着笔, 皱着眉，似乎在处理桌上的文件。
    幸炽坐起身, 身上的毯子滑落在了地上。
    陆先生？再出声，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陆执锐闻声抬头。
    醒了？他说。
    光源将他身上镶了一层暖绒绒的光晕, 让陆执锐这个人都显得温和了起来。
    幸炽像是为了让自己分心似的, 赶紧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毯子。
    对不起陆先生，我不小心睡着了
    陆执锐却说：饿了么？去吃点东西。
    幸炽说实话是有些饿的, 不过看这时候大概的时间，早过了岳缨允许他进餐的时候了。他捏着毯子有点犹豫, 陆执锐却替他做了决定：去吃日料吧。
    陆执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大概规整了一下桌面上散落的文件。幸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收拾，脑子不知道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问出了他藏在心里的疑惑。
    陆总您这是在等我？他说。
    陆执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心想, 废话, 我不是在等你, 难道是专门留在公司加班？
    还不是因为看幸炽睡得太沉, 季岚又说他今天工作了一天。陆执锐正好手头有点零碎的工作，就干脆留下，让幸炽多睡一会儿。
    当然，这样的话，陆执锐说不出口。
    走吧。他说。
    幸炽跟着他站起身。
    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晚了，就连通常运转到深夜的陆氏，现在都不剩下几个人了。幸炽在陆执锐身后偷偷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多了。
    他抬头看向陆执锐的背影。
    如果说陆执锐今天不是在等他，那他刚才怎么会自己一醒，就把所有工作都停了下来？但是如果陆执锐是为了等他
    怎么会呢，陆执锐最不喜欢等人，而他对陆执锐来说，不过是个台面都上不了的替身，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幸炽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
    或许这该是个值得幸炽喜悦的小事，但这样的看不透，却让幸炽不仅不敢喜悦，反而多出了不少让人疲惫的惶恐。
    这之后，幸炽开始按着声乐老师的要求每天练那首主题曲。每隔一天，还要去一趟录音棚让老师检查成果。毕竟电视剧开拍在即，拍摄开始之后幸炽的时间就没这么宽裕了，再加上播出之前的宣传还需要用得上这首歌，幸炽就想笨鸟先飞，早些完成导演的要求。
    关于他的进步，声乐老师看在眼里，越来越愿意指点他，就算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也认真地替他纠正。
    两个人都认真极了。
    一直到这一天，季岚跟幸炽说，今晚要请他去陆执锐的大宅。
    应该是陆执锐这段时间忙完了。正好第二天是幸炽要去录音棚的日子，等他收拾好了准备走，犹豫再三，还是偷偷地把曲谱带上了。
    他练得还不太熟，如果晚上陆执锐很忙的话，他还可以抽空偷偷练几遍。
    果然，他一去陆执锐家，就听管家说先生还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事，请他在家里再等等。幸炽当然愿意，在陆执锐家二楼的小厅里坐下，就拿出了那张曲谱，小声地练了起来。
    他一开始练歌，就投入地忘记了注意周围的动静。一直到陆执锐站在他旁边，他才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
    陆执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在看什么？他问。
    幸炽根本没注意到陆执锐过来，可能是因为他穿拖鞋走路真的没什么声音。幸炽老老实实地说：是乐谱。我才接的那部新剧的主题曲，导演让我试试。
    陆执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段时间，所有幸炽的资源都是从他手里过了一遍的，他不记得有这首歌的。看来是幸炽这段时间确实表现不错，居然能自己拿到这样的新资源了？
    陆执锐来了兴趣，拿着乐谱在沙发上一坐。
    练得怎么样了？他说。唱唱看。
    幸炽倒不是练得不好，但是对上拿着乐谱的陆执锐，居然开始紧张。
    可能是陆执锐这会儿靠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太像个检查工作的领导了。
    幸炽也不敢拒绝他，听他这么要求，就唱了起来。他一紧张，就唱错了好几个地方，眼看着坐在那里的陆执锐眉头越拧越紧，他的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
    听到他停下，陆执锐抬眼看向他。
    听季岚说，你明天还要去见老师？他指了指手里的谱子。
    幸炽点了点头。
    陆执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曲谱，站起身。
    过来。他说。
    幸炽就乖乖地跟着他过去。小厅旁是一扇木框的玻璃门，外面就是二楼宽阔的露台。这个露台平时可以用来宴请会客，摆着沙发、躺椅、吧台和酒柜，到处都点着灯，旁边还放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陆执锐居然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打开琴键盖，慢条斯理地将幸炽的曲谱夹在了架上。
    第一段的第二句，错了半个调。陆执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钢琴上，话音还没落，琴声就起来了。
    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个谱子，这会儿弹起来居然行云流水，一点都没错。他弹完了第二句，抬头看向幸炽：听出来没？
    幸炽却出了一下神：啊？
    陆执锐淡淡看着他，手下又弹了第二遍。
    听出来了么？他又问。
    幸炽赶紧点头。他是因为刚才唱歌的时候太紧张，嗓子有些紧，所以错了几个调，他自己是知道的。
    不过这会儿
    海城的夜风拂过透着草木清香的园林，拂过露台上摆着的应季花卉，吹在他身上，就让他渐渐地不那么紧张了。
    幸炽轻声说：我是没想到，您居然会弹钢琴。
    陆执锐当然会弹。他家那样的港城豪门最推崇精英教育，除了最基础的学业，音乐、体育、美术和礼仪之类的也全部都要学。这些在普通人看来不过是兴趣爱好的东西，在他们这里却是在圈中社交必备的基本技能。
    陆执锐虽然会，但是不喜欢弹钢琴。除了学生时候必要的表演和比赛之外，从他工作开始，就再没碰过这玩意。
    但是今天
    他看了一眼幸炽。
    明天就要去见老师了，不怕挨训？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放在琴键上。
    再来唱一遍。他说。
    幸炽点了点头。
    陆执锐开始弹伴奏。安静的夜色里，夜风将钢琴声都吹得柔软了，幸炽刚才的紧张情绪也消散不见，跟着陆执锐的伴奏唱了起来。
    有伴奏相和的练习要比自己清唱的效率高多了，再加上有个乐理知识跟声乐老师都不相上下的陆执锐。一遍唱完，陆执锐就能清楚地指出他刚才哪里有错，指完之后，就带着幸炽又唱了一遍。
    不过两三遍，幸炽就唱得连陆执锐都点头了。
    不错。他说。难怪你们导演会选你。
    幸炽被陆执锐夸得眼睛一亮，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我基础很差的。
    但是音色很好听，悟性好，又肯努力。陆执锐在心里说。
    不过，他向来不擅长夸人，一句话憋在了嘴里，没说出口。
    就在这时，陆执锐的电话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陆执锐说。
    幸炽乖乖点了点头。
    晚风摇曳着白色大理石围栏上盘着的花藤，幸炽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在琴凳上坐了下来，摸了摸雪白的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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