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不同,选择不同。而夺嫡之路,一步失误,便是万劫不复。
她怪不得南宫。
南宫张了张唇,道,.......行了。进去吧。
卿如许猛然抬起头来,却见南宫已经转过身去。
那宽大的衣袖下,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亦握得死紧。
还不赶紧进去!早点送完早点出来,切莫在里面逗留!
在侍卫长的催促下,卿如许压下心头起伏,连忙跟上众人,朝倚危殿走去。
大殿寂静,连一阵风都没有,帷幔也死气沉沉地悬挂着。
领头的太监转过身来,让众人放下食盒,便叫卿如许一同进了偏殿,并招呼过来一个内侍官,朝卿如许和他道,你俩换下衣裳,你,跟我走。
待卿如许换上内侍的衣裳,司膳坊的太监拉开殿门纷纷离去,卿如许从旁边端了一壶茶,这才举步朝内殿走去。
因着内殿有太医诊治,原本伺候的内侍已经退避到门口,见卿如许泰然自若地端茶进去,殿内灯火不足,倒也帮了卿如许一把,竟也便无人怀疑。
卿如许一进内殿,便见太医扶着额头,趴坐在桌边,显然是等待得太久,已昏昏睡去。她略略松了口气,越过屏风,径直朝床边走去。
重重帷幔之后,是男人沉睡苍白的面容。
那沉静干净的眉眼,端方如玉的面颊,因着病容,在细碎的灯影映照下,仿如瓷裂玉碎。
他素来整洁得一丝褶子都没有的华服衣衫上,漫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瓷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因是太医为他放血排毒所致。
昨夜他还陪她一同走过长街,送她回府,还因他要败坏他的信誉而佯怒,今日他却躺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昏迷不醒,行动受限,身旁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
她曾见过他狼狈,也见他好不容易重新回了天上,去做那别人够不着的星与月,而今一朝事变,他却又跌进了这红尘烂泥中。
卿如许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扶着床边坐了下来,抬手探上他的脉搏。
他的毒中得并不久,且方才太医似乎给他服了药,故而脉象还并不稳定。药效还需要时间发挥,卿如许暂时也不敢给他用药,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
殿中寂静无声,只有榻上男人的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卿如许的心便也渐渐静了下来,望着影影绰绰的灯火,神思也飘飘然跑得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帘幔外的太医似乎醒了,只是打了个哈欠,便出门而去。她才刚将放下心来,便突然感觉腕子一紧。
低下头,一双沉如松山的眼眸正静静地望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确认他是真的醒了,这才张开朱唇,问道,......承奕,你醒了?
承奕还未从中毒的病症中缓过神来,眉宇间都是疲惫。
......嗯。你怎么在这儿?
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她的腕子柔白腻滑,又有些凉凉的,让他胸口被毒药浸得火烧的难受得到了浅淡的纾解。
我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就进来看看。
承奕缓缓地朝外偏了偏头,似乎才回忆起他昏迷前的情景,又喃喃道,......他们怎么会允你进来?他回过头来,......你还出得去么?
卿如许苦笑了一下,沉默已答。
承奕顿了顿,又问,父皇如何了?
听说还没醒。卿如许摇摇头。
这样......扶我起来。承奕意欲起身,卿如许连忙伸手去扶他,又在他背后放了几个软垫,见他费力地靠上软垫,喘了几口气,才又能继续说话。
二哥呢?还有老四,他人在哪儿?
卿如许便回答了二皇子在守华乾殿之事,并未见到四皇子。
承奕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瞧四弟,这宫里头最会趋利避害的,当数他得头筹。
卿如许听出他并不追问四皇子行踪,显然对这个情况似并无意外,便默了默,一时明白过来这些事背后的错综。她垂着脑袋,问道,.......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很不适合在这官场待着?
承奕看着她一脸丧气的模样,却并未安慰她,只反问道,你喜欢做官么?
卿如许垂下眼睫,道,好像......也没有很喜欢。
承奕听了,却似对这个答案已经十分了然,笑了笑。
卿如许看着承奕手腕间的纱布,低声问道,若非我昨夜多言,阻了殿下的打算,今日殿下是不是也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鬼门关前走一遭,原是一招便可翻盘的棋局,如今反被掣肘。
承奕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上,如鸦羽一般,带着三分缱绻与五分歉疚。
他一时竟忘了回答。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不追胜负、只求本心的小女孩,而不是那个外壳很厚,说句话都要斟酌半天的女官了。
不是因为她改变了,只是她放下了。
承奕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日父皇中毒之际,我便留了个心眼,见那壶里还剩下小半壶茶便当即饮了。本王心中有数,断不会什么还没开始就先把命交付在这儿。只要本王大难不死,这招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又何必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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