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抬眸,唇边渗出鲜血来,道,......我不是屈从于光明,我是追求光明。
呵,追求光明?你以为你追求光明,就能抹杀别人对你的偏见么?偏见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毒瘤,它生长于每个人的内心,只要人的心中有黑暗,这颗毒瘤就会生长发芽。人们追求美、追求钱财、追求权力,就是对丑陋、对贫穷、对平等的一种反对!你创立拂晓这么多年,难道还没认清现实么?顾扶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你拼尽一切,可最后得到什么了呢?
就算你拼尽一切,可最后得到什么了呢?
外头日光正烈,可却照不进屋中。
顾扶风垂着头,脸隐没在阴影中。
薛不臣看着他:这世上的光明,从来都只是人们对于美好的一种希冀。可希冀就是希冀,如果把希冀当成了标准,那么人只会活在缠缚纠结的痛苦中。你想要改变偏见,只有走到了顶峰,掌握了权力,你才能掌握重新定义一切对错的话语权!
屋中有片刻的静默。
半晌,男人叹了口气,低声道:
所以顾扶风,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你我联手,定能重新改写这天下规则。
他说罢,等待着,带着一种料定一切的自信。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原本也是起源于共鸣。他觉得,他找到了他们之间的共鸣。
然而,在一阵短暂的等待后,他却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
顾扶风笑了。
顾扶风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
薛不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过会儿,顾扶风停下来,抬头看着薛不臣,道,......薛不臣,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好笑么?你不提拂晓也罢,兴许我还能站在你的角度试图理解你。可是秦牙惨死你手,你一个以虐杀为乐的人,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你是正确的、是不该被指摘的?
他眼中满是讥讽。
这个世间黑暗会存在,不是因为它合理,而是因为它不合理,它才需要不断地去找到能够支撑它合理的理由,去努力地干预正义。偏见固然存在,却不是无法改变的。人行于世间,得先成就自我,再成就大我。如果一个人的自我本身就出现了偏差,那他所铸就的大我也只可能是一种错误的引领!而错误,终究会被修正!
那些追随你的人,或许受到了你的蒙蔽,但他们迟早也会有苏醒的一天,你可为那一天做好了准备?
男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入耳。
薛不臣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隐现愤怒的火光。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他抬了抬下巴,两旁的逐夜人立刻出动。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还在楼上呢,让她好好听听她的扶风哥哥是怎么痛苦呻吟的。
逐夜人头上十字徽记在昏沉的光下,显现出深嵌入皮肉的凹陷,格外狰狞。
刀剑闪着锋利的光,顾扶风被围在众人中间。
他轻抬下巴,眼神冷肃。
逐夜人摩拳擦掌,正欲朝他扑上去,正在此时,楼外却传来一阵猛烈的动静!
众人登时一顿,原本在中间的顾扶风猛然就地一滚,长剑从底下斜刺而上,一剑洞穿了身旁一人的喉咙!
在场的几名逐夜人也立时出手,扑向了顾扶风,与他缠斗起来。
外头已经闹翻了天,远处响起喊打喊杀声,似乎是铲除乱党,解救无辜百姓!
薛不臣撇下屋中打斗,连忙朝栏杆处走去,便见得远处一片黑压压的银甲兵士,已经将半个院子包围了起来!
楼底放哨的一枚逐夜人见得薛不臣露脸,立刻朝他高声禀告道,首领,是官兵!他们说有嫌疑刺客躲入了夜阙楼,便冲了进来!
薛不臣皱眉。
这些官兵人虽不多,可来势汹汹,他们身上那明晃晃的银甲,宛如一种对自己身份的傲然宣誓
他们就是昔日名动天下的银鞍军。
银鞍军旧部......怎么到这儿来?薛不臣低声喃喃,略一思索,又猛然调头往楼的另一侧走去。
这一看之下,顿时心头一沉!
江边果然已经撑起十几条船,夜阙楼的楼檐上已然挂了铁钩,已经有几个人顺着绳索爬进了楼里!
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却不是前院的银鞍军,而是一批江湖人!
拂晓......
薛不臣重重地排在了栏杆上,激起一方尘气。他身后的几名逐夜人也看到了当下的局面,皆低头噤声。
薛不臣猛然回头看向打斗中的顾扶风,眼中带着怒火。他料定了顾扶风是个不愿意因私事牵连旁人的性子,而之前派去跟随顾扶风眼线也禀告说,顾扶风从长安离开时是孤身一人。
若只是拂晓追来也就罢了,以逐夜人的人手还是足以应对的,可为何还会有银鞍军?难道他被顾扶风摆了一道?
呵,顾扶风,原以为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顾扶风被敌人的一拳逼得超后踉跄了两步,又一剑劈开侧边的一位逐夜人,这才回头看了薛不臣一眼。
他眼中茫然。
薛不臣又皱紧了眉头,再次回头看向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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