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说林疏杳撒谎,便得解释自己究竟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那么便等于将真相和盘托出。可若她说自己确实去了永宁寺西侧林子,便是默认自己参与了袭击宁帝之事。如今三条路的尽头都被封死,令人逃无可逃。
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被人套了好大一个圈套,便是浑身长满嘴,也再说不清了。
好一个林侯爷!
平日瞧着一副敦厚的圣人模样,内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许氏一时语塞,面上端庄静淑的面具也几近挂不住了,她柳眉上扬,怒目以对,叱责道,林侯爷,你莫要信口开河!今日冕儿已用他的性命为他所做的错事付出了代价,难道这还不够么?林侯爷,本宫从未与你有过过节,你何必非要污蔑本宫,非要令陛下家宅不宁,令大宁八方风雨呢?本宫乃一国之母,怎会做出伤害陛下之举?
她头上的步摇颤颤巍巍,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涌出。她跪倒在地上,开始对宁帝晓之以情,陛下。冕儿原是犯了大过,受罚入了尚安寺,本宫自知为母失责,从不敢在陛下面前为冕儿辩解过什么。陛下,臣妾是什么人,陛下难道还不清楚么?臣妾一贯性情软弱,上回丢了凤印,臣妾都吓得几夜没睡着觉。况且臣妾虽爱子,却也知道身为一个皇后的本分,臣妾身为母亲,尚且能克制自身不去理会亲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等祸国殃民之事?陛下,臣妾冤枉啊。
宁帝冷眼瞧着她,道,你既说自己冤枉,那你如何解释你当日到底在何处?
许氏用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痕,辩解道,陛下.......臣妾是去了西侧的林子,可臣妾真的只是去散步,是临时起意,也从没见过别的什么人。方才林侯爷也只说有人见到两个人接头,也并未咬定此人就是臣妾。何况臣妾一向吃斋念佛,且对陛下一片真心,怎会在兵变前夕跟武国公串通,发兵袭击圣驾谋害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不等宁帝开口,林疏杳插嘴道,兵变前夕?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娘娘,臣方才提问,可从未提过日子。臣只说您曾丢了东西,且在某一日,您因身体不适支开侍女后侍女寻您不到,也从未提过是哪一日。娘娘您为何一直没问问臣,到底是哪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是什么时辰?而这个对接人去永宁寺西侧的林子中见武国公是所为何事呢?
许氏一愣。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罗地网亦有疏
宁帝看着面前咒诅自己的人,却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半晌,他冷冷道,许氏,朕给过你许多,是你自己握不住。
他淡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个疯妇拖下去,关入大理寺大牢。
禁军立刻上前,架住了皇后的胳膊,皇后却突然转向一旁的林疏杳,她望着他,突然诡异地勾唇一笑,道,林侯.......太后......哈哈哈哈哈哈,好啊,真是好啊。树倒猢狲散,这世间啊,到最后,也不过都是假的.......
她又转头看向宁帝,目光似刀凶狠,都说帝王无心,可无心也便无可信任。这最后的结局里,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许氏说罢话,一把甩开禁军,松手,本宫自己可以走!她一转身,大步朝殿门走去。在经过伫立在殿门口的卿如许时,她略一停顿,看了卿如许一眼。
卿如许抬头,坦然以对。
可她却并未听到她所预想的咒诅之词。
皇后许氏说了一段令她无比费解的话。
你知道么?卿如许,虽然我知道的也太晚了.......可纵然不是我,在这场局里,你,也永远都不会是赢家。因为结局是从你出现时就已经注定好的。兴许冕儿......许氏轻轻一笑,......他还比你要更幸运些。
彼时,卿如许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也并未注意到坐在龙椅上人,在听到这席话时,面上亦显现出几分异样来。
这场皇后诅咒皇上的闹剧,终是在许氏离去后暂时谢幕。
过会儿,宁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殿中又恢复了素日的庄严。
当日许氏是如何掌控羽林军与禁军的,林侯可查实了?
禀陛下,已查实。林疏杳道,许氏在圣驾前往永宁寺前,便提前将凤印交予了陶锦焱。事发前,陶锦焱便伪造了一道可随时调动军卫的懿旨,盖以凤印,以此号令了紫宁宫的羽林军与禁军。
宁帝听罢,忍不住骂了几句,又道,那依林侯所见,该如何处置许氏?
林疏杳道,禀陛下。臣以为,皇后许氏乃谋逆案的主谋,但太子已然薨逝,也算代母承其罪,不宜处置过苛。可废去许氏后位,贬为庶人,送入尚安寺,判以终身为国祈福,不得出寺。
太子承冕曾被幽禁于尚安寺中,如今换成他的母亲皇后终身禁足尚安寺,说来也让人无限唏嘘。
如今皇后虽然并未对她所做之事详细吐露,可她的态度,却也等同于默认了一切。
陶锦焱假传懿旨,私自调动羽林军与禁军,构陷朝廷命官,并搅乱紫宁宫,其行为野心勃勃,影响恶劣,罪不可恕。臣以为,皇后虽是幕后主使,但她毕竟一介妇人,同军中并无交集,故需更多倚赖陶锦焱方能成事。如此来看,陶锦焱罪大恶极,等同于枭首,需以重惩以儆效尤。当处以死刑,罚没家产,子嗣亲族被贬为奴,此生不得脱去奴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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