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对比,不由地又想起那位叶烬衣叶姑娘来。
被他这么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尖儿上,为她抛头颅洒热血,苦苦等待守候十六年。这样的人,又该是一位怎样不同寻常的妙人儿呢?
可顾扶风许是被那船头的姑娘盯着浑身难受,突然起身,丢下一吊钱,就拉起卿如许上岸逛街市去了。
第八章 故人一现两心远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边铺摊林立,叫卖声不断。
顾扶风见卿如许四下张望,不知在找什么。
怎么?
我记得有一个卖枣花糕的小摊。小时候来逛街市,阿兄常买给我,可好吃了,你可尝过?卿如许回过头来眨眨眼,笑着问他。
不曾。
他笑了笑,便也随她一同找了起来。
走到一半,卿如许却被一灯笼铺子吸引了注意。
高大的木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竹篦扎的灯笼,绣球灯、金鱼灯、白兔灯、祥云灯、莲花灯......灯笼匠人手艺颇高,做得栩栩如生。
那金鱼灯,鎏金的鱼鳞,从鱼肚到鱼背轻抹着一团橘红色,鱼身上的零件都用精巧的机关做成了可以单独活动的,风一拂动,那金鱼的大眼珠子灵活地直转,鱼鳍、鱼尾也都飘摆起来,竟似一条活生生的大鱼在天空中飞翔,格外生动。
顾扶风见她仰着头欣赏灯笼,他却还帮她惦记着她的糕点,于是就隔着人海搜寻。他个头高,一眼就瞥见了远处竖着的一面蓝底招牌,上头大大地写着李记枣花糕。
他勾起唇角,侧头跟专心赏灯的卿如许交代了句: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便跑去给她买糕了。
彼时艳阳高照,雪白的灯笼上撒着金色的光。绣球灯的下摆上还系着一串风铃,风铃摇曳,叮咚清脆。
她被刺目的阳光逼得眯起眼来,侧了侧头,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人影向她的方向信步而来。
那人一袭雪衣轻袍,还是如昔打扮,束着一枚白玉冠,腰间系着那只玉色红青倭锻的香囊。
那时,烈日正好转在了他的身后。
一身的素色轻袍在阳光下也镀上了一层金色。他似从火中走来,一阵一阵地,灼烧着她的眼睛。
她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也似凝固,一时挪不开步子,似被钉在了青石地砖上。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随着他靠近,嗅到了从风中飘来的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味。淡淡的,却勾起了她无尽的破碎的回忆。
他经过她身前,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她的脸,却丝毫没有停留,与她擦肩而过。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
卿如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指却是紧紧地攥了起来,银牙紧磕,面色苍白,胸前一阵起起伏伏,全身的血液都不住地上涌。
在震惊、思念、忧伤、痛楚的种种情感交织之后,最后只留下的,只有愤恨。
顾扶风回来时,便见她这般失控的样子,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了。
他环顾四周,却谁也没见着。
他小心地低声问她,可是见到了你的那个仇家?
卿如许没有答话,她缓了缓,等到身上麻木的地方重新苏醒,头脑稍微平静了下来,才慢慢垂下头来,低声对他说:
回去吧。
俩人便一前一后地穿过人海,走到街尾,阿争正在马车边候着
俩人便沉默不语地上了马车,一路东行。
顾扶风手中还拿着一包桂花糕,还有着热乎乎的温度。他见她一直靠着马车,低垂着头,面容死寂,便将桂花糕放在一旁,也便不言不语地陪着她。
马车刚穿过一片山坳,进了一片林子,阿争突然勒马。
吁
阿争敲了敲车门,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外面一个青衣仆人手里还握着马鞭子,面上恭敬,跑到卿如许的马车前,向车里的卿如许恭敬地作了一揖。
惊扰卿学士了。我家主人想请学士下车一叙。
顾扶风瞅了一眼来人,看他身后还停着一辆岚金华盖得马车。
他又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林子外的河岸边,似乎站了一位男子,雪衣轻袍。
顾扶风看了眼卿如许,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说:你若不想去,我们便走。
卿如许沉默了片刻,却突然坐直身子,你在这儿等我。别出来。
她便起身出去了。
顾扶风顺着车窗远远地望着。
见女子穿过竹林,走到岸边,站在那背身而立的男子一丈外。
俩人似乎说了什么,就见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
隔得太远,顾扶风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感觉得出这人气韵不俗。
半晌,他见那男子突然向卿如许走近了几步,还一把拉住了她。
又不知道俩人说了些什么,只见卿如许甩开他的手,便丢下那人,往回走了。
顾扶风收回目光,静静地等待。
女子上了车,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圈微微泛红。
马车又沉默地走了许久。
顾扶风看她回来后一直望着窗外,不发一言,便缓缓开口。
你跟我说,你的仇家害死了你的养父兄长,害死了你心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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