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既然不公,我便替老天做件善事吧。
他的剑又继续向下划,擦过鼻梁,落到玉一般的面颊上。
他这般玩弄着,卿如许却突然一笑,小人此言确是悖逆,无怪殿下生气。
哦?
他只盯着她的脸,似是根本不在意她要说些什么。
只是当日小人中进士科面见圣上,被识破了女子身份,险些命丧当场,若非殿下恩慈,替小人向圣上求情,小人又怎能保全性命,还得入凤麓书院。
剑刃经过尖尖的下巴,又落到领如蝤蛴的玉颈上,又滚起一串血珠子。
殿下对小人之恩,小人深铭肺腑,没齿难忘,故而就算拼上性命,也愿为殿下筹谋,效犬马之劳。
剑刃划过细细的锁骨,堪堪停在了胸口微微耸起的地方。
哦?你倒还记着。承瑛的眼睛盯着剑刃所指的地方,眯眼笑起。
那日承瑛随圣上入贡院,面见新晋进士,只见一人身形瘦弱,面上表情僵硬如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果然,一点到他的名字,就见这人通地一声跪倒在地,呼号请罪。
那时她撕下易容的面具来,露出一张俏脸。表面上字字恳切,自责请罪,实则把一句句擒翰振藻的溢美之词都送到圣上耳边,句句都正中下怀,让圣上倍感自己治国之高能、民心之折服,一时喜上眉梢,不胜陶醉。
所以,他就顺势给她搭了个台阶。
不必挂怀,你若无才,便也不能蟾宫折桂,而我也只是一时,为你的美色所倾倒。
承瑛面上温柔如水,但他的剑却未松,抵着卿如许的胸口,力道更大了些,感受着从剑尖传来了女子一起一伏的心跳。
千娇百媚的美人遍地都是,可似你这般有趣的妙人儿,便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了。
他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来,捏住卿如许的下巴,用拇指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揉娑。然后又顺势而下,卡在她的脖颈上,微微使力,嘴上连连感叹。
你这颈子,生得可真美啊。
卿如许被迫微微仰头。
可你可知,一个女人若是生得过于美貌,便成了一种罪。男人粗硬的指甲嵌入细腻如羊脂的皮肤中,漩涡深陷。
因为她将为她的美,向命运付出重重不可预计的代价。
卿如许无视颈部传来强烈的压迫感,继续说了下去。
多谢二殿下的赞许。可惜流光易逝,容颜易催。小人知道这张脸是靠不得的,所以不得不多为自己做些打算。
哦?
感谢殿下是真,但小人也不是完人,想帮殿下,也自然还有小人的私心。
承瑛闻言,似是有些感兴趣了,便微微松手,让她说话。
说来听听,本王也想知道你这副美丽的躯壳下,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
卿如许从他的掌中脱身,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便继续说道:
小人顶着身家性命,冒如此风险,并非全是为了争名夺利。而是
为了复仇。
承瑛挑眉,似是思索。
殿下有所不知。
卿如许挤出笑容,七年前,我还不叫卿如许,而是孟子玫。
子玫本是珉州人士,虽然我父亲只是小小员外,但也是父慈子孝,和睦天伦。然而四皇子那年掌理珉州县令被杀一案,因为急于结案,所以推出一位替罪羔羊来,我父亲便也连坐,举家被诛杀,而我机缘巧合未再家中,所以免遭一劫。
卿如许面上一派坦然,直视着面前的人。
珉州县令被杀承瑛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桩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然我只是一区区女子,但无奈我家中并无儿郎,所以也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也希望能借着殿下之能,让我报了滔天之仇。
承瑛盯着他,侧了侧头,似是在想她言语的可信度。
家父名为孟复,字元章,殿下不信可以去查,看小人所言是否属实。
卿如许面上便也一派真诚,毫不畏惧地正视着他。
俩人对峙许久后,只见承瑛终于露齿一笑,他松开了美人的脖颈,又用指尖拂了拂她肩头垂落的青丝,俯到她耳边说话。
瞧你,美人说的话,我又怎会有不信的道理?
话毕,剑也离了胸口。
承瑛站起身来,把剑插回鞘中,就把宝剑搁在桌上,抚摸着镶嵌着玛瑙和蜜蜡的剑身。
那本是杀人的冷器,却被装在一个奢华繁美的外壳里。
今日出门前,见到这把剑,觉得颇为适合你。便留给你,做回礼吧。
说罢,承瑛便转身出门。
不必送了,改日再来看你。
谢二殿下。卿如许伏身拜礼。
人走了半晌,卿如许才缓缓抬起头来,僵坐在地上,面上都是血,人有些狼狈。
姑娘
阿争的身影突然从门口露了出来,他轻轻出生地。
卿如许便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抬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跪得久了,膝盖有些麻,竟有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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