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喜欢养花,看到花开就心情好,常给弦歌儿添新花。
但弦歌儿不会养花,百合花的粉花蕊常会落在花瓣上,花粉染得白色花瓣显脏,所以爷爷奶奶有空时就会来给她换花,没空时也让家政阿姨给她换。
靳简寒看着开得正好的百合,微微失神。
过了两秒,才想起来闪身让路。
“不好意思,奶奶请进。歌儿在吃水果,不打扰的。”
“那就好,”奶奶笑着进去找弦歌儿,“宝贝呢?”
靳简寒看着弦歌儿奶奶拿的百合花走进去,他面前像出现了一道玻璃窗。
玻璃窗的那边,是他的奶奶拿着一束百合花,放到他窗前的花瓶里。
有时他不在家,奶奶就放好百合花,拍照片给他看。
若是碰上他在家,常会在摆放好百合花后,冲他招手叫他:“小寒快过来闻闻百合花香,是不是很好闻?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
玻璃窗那边,为他放百合花的奶奶,逐渐消失,变回弦歌儿的奶奶。
恍惚的靳简寒才忽然意识到。
他的奶奶,好像是,已经过世很久了。
弦歌儿奶奶放好百合花,特意往床那边瞅了一眼,床很平整,两个人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外面那仨人真是瞎操心。
奶奶放好百合花,看向靳简寒。
靳简寒好像忽然有了心事,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小寒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你如果公司和家里都没什么事,就留下住吧?家里房间多,很方便的,你想住小歌儿隔壁或者楼上楼下都行。”
靳简寒回神,看向奶奶身后对他使眼色的弦歌儿,弦歌儿眼睛眨巴眨巴的,明显是想让他留下。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第一次正式来她家,若是当晚就住下,似乎不够尊重。
“谢谢奶奶,我得回去,还有些事要处理。”
靳简寒看了眼手表时间,不知不觉,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已经晚上九点多。
靳简寒说:“奶奶,我再和小歌儿说几句话就走,你们也该洗漱休息了,我下次再来看望你们。”
奶奶挺喜欢这谦逊的年轻人,还挺不舍得的。
“好好,哎呀,不着急,你和小歌儿多玩会儿。啊,还有,你要是走的话,就别自己开车走了,我一会儿叫司机送你回去吧。你那车没开进车库,天气冷,车里也冷,暖车还要好久。家里车都停在车库里,车里暖和,随时开着就走了。让司机送你,好不好?”
靳简寒再次失神,两位奶奶的语气都这样像,关爱的,温暖的,贴心的。
靳简寒轻道:“好,谢谢您。”
奶奶抬手拍靳简寒的头发,接近后脑勺的位置,轻轻揉了揉:“真是好孩子,好,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弦歌儿奶奶比靳简寒矮很多,抬手去揉靳简寒头发时,脚微踮着,也和靳简寒的奶奶一样。
靳简寒无意识地靠近她的手掌,侧脸贴到了奶奶的掌心。
暖意在一瞬间悄然传递开,奶奶笑得温柔,靳简寒目露难过的想念与温情。
弦歌儿听见靳简寒要走,轻哼了声,不过也理解,过去送奶奶出门。
“奶奶,我晚上和你睡吧,好不好?我想听你讲小叔坏话。”
奶奶忍不住笑:“怎么就和你小叔过不去了呢。”
弦歌儿说:“因为小叔总背着你和爷爷欺负我,我爸也管不了他。”
再就是,其实这个家,还是奶奶说话算话。
爷爷虽然是大家长,可爷爷也得听奶奶的话。
奶奶是食物链顶端的人。
弦歌儿在门口和奶奶说话,奶奶被逗笑得不行,笑了好一会儿才摇头离开,嘱咐她:“别玩太晚了,小寒回去有事呢。”
弦歌儿知道那是靳简寒的说辞,不在意地点头:“知道了。”
送走奶奶,弦歌儿关上门,不乐意地回去找靳简寒。
却看到靳简寒正坐在床边发呆。
他目光发直,好像陷入某种她能感受到的难过的情绪里。
“寒哥?”
弦歌儿轻手轻脚走过去,轻声唤他:“你怎么了?”
靳简寒缓缓抬眼看她,对她展了一个微笑。
可笑的同时,他眼眶一圈逐渐泛红。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发现。”
“奶奶不在了。”
“不在很久了。”
奶奶过世时,他在殡仪馆时,没有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只有后悔没有多尽孝,还想再尽孝。
直至这一刻,在奶奶过世的半年后,悲伤在突然间袭来,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巨大止不住的悲伤与难过。
弦歌儿心瞬间就疼了。
轻轻抱住他。
突然的拥抱温暖,让靳简寒渐渐闭上眼睛。
无意识的,眼泪自闭着的眼睛流下来,晕湿了微颤的睫毛。
弦歌儿渐渐感觉到,有眼泪逐渐润湿了她的衣服。
凉的,凉进了她心里,让她很疼。
她还是来晚了。
如果她来得早一点,她就能够早认识奶奶,和他一起陪着到奶奶最后一刻。
如果她来得早一点,她就会早点喜欢上他,在奶奶刚离开的那些时日,一直陪着他。
而不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心底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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