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也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便有点自我怀疑:“皇后这般信任我?”
她要告诉给高长恭的话,肯定不是一般的话。
芳菲自认为还担不起这个责任。
元仲华那幽深的目光将芳菲上下都看了一圈,叹息着道:“我虽不知你为人如何,但四郎的眼光定不会差,他既然允许你入住水月轩,可见对你足够信任,我自然也无需多疑。”
入住水月轩……
提及此事,芳菲就忍不住腹诽,高长恭那不是纯粹想戏弄她的吗?
不过她确实可以自由出入水月轩,别人都没这个特权。
芳菲无话反驳,只得认命:“皇后请讲。”
“别叫我皇后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后。”元仲华的眸光暗沉到了极点,丝丝悲凉洋溢而出,指尖不自觉紧扣着檀木椅的扶手,不过片刻,她紧绷的心神便又舒缓下来。
都已是前尘往事,不过皇后这个名号她还是不想背。
芳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里亦能理解,说是皇后,但其实元仲华连一天正式皇后都没当过,不过是看在文襄帝的面子上给她挂个虚名。虽为虚名,可亦是沉重,称她皇后无疑是在打击她。
芳菲犯了难,不知何种称呼才合适。
芳菲凝思片刻,试着叫道:“母亲?”
第73章 与君相知(01)
元仲华是高长恭的养母,高长恭应是唤她“母亲”,芳菲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了,作为妻子,芳菲觉得她应该可以跟随高长恭唤她为“母亲”。
但芳菲心里很忐忑,毕竟素无交集,不知道元仲华喜不喜欢芳菲这么叫她。
起初听到这个称呼,元仲华怔了一瞬,但并无明显的嫌恶之意,沉默良久后忽然感慨道:“你是除了四郎以外,唯一一个唤我为母亲的人了。”
芳菲也怔了一瞬,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因为她并非真心实意唤她母亲,只是为了迎合她。
元仲华只育有一子二女,如今高孝琬已死,他的妻子亦随他而去,另一女也在年前病逝,仅剩一位嫡长女却与她交恶,不愿尊她为母。
现如今,也确实只有高长恭叫她母亲了。
唉,命运悲催啊。
元仲华敛了敛眸,将悲戚之色尽数收敛,气场瞬间严肃起来,“如今的局势你也看见了,四郎功高震主,君王一心想将他除而快之,若非四郎得太上皇喜爱,恐怕早已步大郎与三郎的后尘了。”
“太上皇尚在掌权,圣人才不敢明面上针对兰陵王府,可若圣人一旦得权,他日必是兰陵王府覆灭之日!”
“……”
芳菲不好接话,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观点。
元仲华肯定想拉高纬下位,因为齐国的天下本就是她的丈夫打下来的,却让别人坐享其成,而且还荼毒她的子孙,她心里的怨恨无可估量。
芳菲沉默,元仲华的怨念并未消减,反而呈增涨之势,焦急又迫切:“你须让四郎知晓,这江山本就该是他父亲这一脉的!唯有大权在握,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
“母亲所言我都懂,只是……”芳菲轻叹一声,神色略显无奈,“长恭仁义,不愿篡位夺权成为一个乱臣贼子,故而始终心有犹疑……”
时至今日,他也未曾真正想奋起反抗。
毕竟自古以来,篡权夺位都是大逆不道之举。
“难道他想眼睁睁看着整个兰陵王府覆灭吗?看着他的兄弟一个个被荼毒至死吗?”元仲华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满目疮痍,愤恨与不甘交杂,“在所有高氏族人之中,唯他有此才能与君王抗衡,若他都甘为人臣,那还有谁能胜任大齐君主?”
旁边的云深被吓得一哆嗦,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眼。
芳菲也被元仲华的怒气威慑到了,小心脏一突一突的,赶忙走上前端起茶盏讨好般地呈给元仲华,轻柔地笑着:“母亲您消消气,消消气!您所言确实很有道理,我一定一字不漏转告给长恭,您请放心!”
然而,到了高长恭那里却成了这样——
“四哥哥,靖德皇后告诫你说,要奋起反抗绝不认命,太后既已对你出手,你就该要还回去,千万莫要心慈手软。”
芳菲手里端着热乎乎的汤药,一本正经地看着倚靠在床榻上的高长恭,神色极为认真。
但是在这真诚背后,高长恭总觉得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令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当真是靖德皇后所言,还是你自己瞎编的?”
芳菲下意识就回道:“当然是我……当然是靖德皇后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有时候耿直得芳菲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虽然这些话的确不是元仲华的原话,但与她的原话也没什么差别啊,芳菲觉得这样说完全没问题。
反正都一个意思——干就完了!
高长恭从芳菲手里接过药碗,望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高长恭收敛起了些许笑意:“长兄与三哥先后枉死,她心中自然有怨念,会有谋逆之心亦属正常。”
也就是说,元仲华的观念不够客观。
看着高长恭端着碗默默低头喝药,芳菲忽然倾身凑上前,伏在他的耳畔低声细语:“这不仅是她的私心,也是我的私心,更应是你毕生为国为民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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