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会发光的海域,我们把它称之为蓝眼泪。
艾丽莎笑道,别过脸,发现灰雪果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不由自主说:非常漂亮。
是因为海水里有夜光藻?
嗯对,你知道啊?
艾丽莎回道,灰雪已经走前踏入海水之中,冰冷的刺感让她退了几步回来,以前在书上看过。
艾丽莎走近她身后,海面荧蓝色的繁星光点聚拢在她们周围,远处薄暮裹着天空、轻轻淡淡的光线在云层中漂浮,暗示长夜将尽。
灰雪,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
灰雪抿了抿唇,回问:什么?
...之前打算领养我的买主,其实把我中途扔弃了。
灰雪转过身,注视她的双眸,等待艾丽莎继续说:我......曾经做过非常肮脏的工作。
贩1毒也好,出卖1肉1体也好,总是在泥泞里苟且偷生的活着。
上次进医院,不是意外,是因为被某个神经病的客人强行灌喝了油漆,才会送进去洗胃。
灰雪,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讨厌......
她的话还未说完,身前的人便噗呲一下的笑了出来,越笑越开怀,弯着的身躯一抖一抖的,艾丽莎愣了几秒,随即连忙扶住她,灰雪,你......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事呢,艾丽莎。
灰雪揉着笑出泪花的眼角,身子一松懈便靠向艾丽莎,勾着她的脖子,倒在她的肩膀上,没事的艾丽莎,没事的......
灰雪喃喃地说道,海里的蓝光映在她憔悴的脸上,声音是那么的薄弱。
我也不是完全干净的人,所以没事的艾丽莎......
艾丽莎抱着她,欲言又止,听到灰雪毫无情感色彩地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人,你会认为我有罪吗?
我杀了伊雷娜,你知道吗。
海边的波浪平静下来,如同她的语气,如同她大笑完后眼角还悬挂的泪,无助到了尽头,人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艾丽莎怔了怔,眼里不可置信的波光在游移,对上灰雪过于淡然的目光,彼此都安静了下来。
你没有罪...灰雪。
是世界逼我们走上了这一条路......
因为生来就低人一阶,所以理所应当的要受人践踏;平等这种词语,只不过是权高者用的虚伪语术,让他们在施暴时能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我们是错了,可错的难道就只有我们吗。
薄雾退散,黎明到来,太阳渐渐从海平线上升起。
灰雪仰起头,朝着她挽了挽唇角,笑容很浅,日光沾着她的眉目,她本该是青春、自由,毫无拘束畅快地活着。
是什么夺走了她真正的生命?
你真好,艾丽莎。灰雪轻声说了一句,环着艾丽莎的手无意识地抚弄她发间的羽毛。
艾丽莎垂下眼眸,扬起灿烂的笑颜,天边太阳的热度和光度都与她共融。
她指尖轻轻揩过灰雪的眼角,抹净她的伤痕,对她说:
这世界浑浊不堪,愿你能穿破黑暗,成为自己的光。
找不到?
钢笔咔哒一声掉在玻璃桌面,女人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裹着愠色。
你和我说找不到!?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狞恶,语速越发加快到咆哮出声:
找不到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直接将桌沿的玻璃杯狠狠砸向了男人,杯子撞在墙壁破碎爆开,或划或插1进男人的面颊,鲜血不断冒出,流满整张脸。
男人疼得跌坐下来,捂住血脸颤抖着道歉,对不起,贝丽尔小姐,那场大火的起始源就是在灰雪小姐的房间,她很可能已经......
闭嘴啊!!沈听澜猛地暴力锤下桌面,随即快要失控般迅速起身,又竭力克制住,脖颈的青筋凸起,硬生生地吐出:
滚!快滚!!
男人狼狈的又爬又跑了出去,沈听澜抽搐着喘气,用力敲打自己闷痛的心脏,跑到药柜那里疯狂翻找药罐。
女人仿佛失去正常神智般,部分药瓶掉落地面碎裂了一地,沈听澜弯下身一把抓,连带着玻璃渣和药丸一并吞了下去,不久喉咙里立即漫开了一股刺痛的腥味。
沈听澜倚靠着桌角勉强呼吸,意识渐渐回笼,她像是对外界有种恐惧感,将自己的身体强行塞进了桌柜底下狭窄阴暗的空间,躲在里头。
就像小时候被母亲关在衣柜里那样。
很多年前,她的母亲是人人崇敬的贵族,可她却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了一个外地的低贱平民,和他逃去恶浊的地下道里生活。
在10岁前,沈听澜本该有个妹妹,但是母亲的意外流产让全家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从那时候开始,母亲的性情也就变得越来越诡异。
父亲是一间小医院的护士,每天忙碌得早出晚归,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怀疑他其实是在外头有了新欢,不愿回家面对她这个枯黄肥丑的老女人。
沈听澜曾经尝试劝导过母亲,但母亲的偏执已经让她丧失了正常人的思考能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只会让她大怒地骂:
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抢你爸!?是不是!是不是!?
母亲的情况日渐糟糕,父亲忙着工作无法顾及全面,经常与她争吵,直至某一天,沈听澜放学回到家,发现厨房餐厅里倒在地上的父亲。
母亲蒙住她的眼将她带入房间,关进衣柜里,临走前露出非常诡谲疯癫的笑容,衣领好像还沾着血渍。
嘘。
母亲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衣柜门合上,光线瞬间被夺走,只剩下黑暗侵蚀着沈听澜的每一寸感官,窒息感一步步掐住她的喉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听澜实在忍受不了,她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厨房里接连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她走上前,却看到皮肉糊烂到露出血骨的父亲被曲折地塞进冰箱里,而母亲跪坐在冰箱面前,手里拿着尖刀和一团泥烂的腥肉,满口都是鲜血。
她正在吃1父亲的尸肉。
母亲得了失心疯,杀害父亲后自行了断,沈听澜全都亲眼见证过所有过程。
家庭崩溃后她就只能跟着母亲的其他亲戚生活,可他们都是贵族身份,家族里出了一个让人丢脸羞耻的事迹,全都唯恐避之不及,把沈听澜当作废弃物一样拼了命地丢来丢去。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闲话中,偶尔虚情假意的人会前来对她说些同情的话,自我感动地哭丧她悲哀的身世。
可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待见她。
灰雪......
她唯一的光,她唯一的爱,她唯一的灰雪啊。
灰雪...怎么不吃了,没胃口吗?
沈听澜别过脸,轻声细语地问道,手中餐刀刮着瓷盘的声音低微刺耳。
灰雪,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不能挑食......沈听澜轻笑几声,梅不适地蹙起眉,终于忍无可忍,:
贝丽尔小姐...!
嘘......沈听澜打断她,深邃的眉目蕴着严厉,语调阴怪:
说话小声点,你这样会吓到灰雪的。
梅顿了顿,神态和语气都肃穆起来,已经一个月了。
你难道就要一直这个样子吗?
沈听澜瞥了眼她,目光的陡然转变像把暗沉的藏刀,她开口回答的同时,我不想听你说话。
灰雪根本就没有回来!梅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砰的一声,刀叉狠狠震在了餐盘上,气氛立即凝固住。
沈听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梅,脸颊肌肉细微地抽了抽,好似在隐忍什么情绪。
她就这般盯着梅几秒,眼神僵硬,而当她转过脸望向灰雪的瞬间,她的面部表情又立马大改,唇角弯着,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不要怕灰雪,没事的,我没有生气喔。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说道。
够了!贝丽尔小姐!梅突然站起身拽过她的衣襟,拉扯着她吼叫,你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说着就使力将沈听澜强行侧过脸,又用冷水一把泼向那个方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注意你的言行!沈听澜暴怒回骂,直接扇了梅一耳光,甩开她的手,紧紧护住卷缩在一边的灰雪,不停抚慰她:
别怕别怕,灰雪,她是疯子,她想伤害你。我们别理她好吗?
贝丽尔!梅忍到极点爆发出声,她绕过桌台走前来,伸手和沈听澜抢夺。
身旁的服务员也不停叫唤她,小姐!小姐!请别这样!
所有嘈杂的音量不留喘息余地的直直穿插进沈听澜的耳膜内,她竭力抱住怀里的东西,大声尖叫。
几个男人合力拉开了沈听澜,一辆餐车在拉扯中失衡撞倒在地上,沈听澜突然惊恐地左顾右望,像是丢失了什么,痛声哀嚎:
灰雪!灰雪!!
她着急得眼眶通红,几欲哭腔地喊:
你们把灰雪吓跑了!!
沈听澜冲出餐馆,迷失方向地奔跑在街道上,烈灿的阳光照着她在地上爬行的影子,女人长发散乱,面色惨白到失血,一路上竭斯底里地狂叫:
灰雪!灰雪!你不要再逃了!我答应你......
周遭的行人都用一种看待异物的眼光扫视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有的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沈听澜跌跌撞撞倒在了人行道上,车流人群的喧哗声挤压着她,逼死一个人的方法实在有太多太多,以至于活着其实比死了还要轻松容易上千万倍。
可怜,可怕,可笑,究竟哪一个词语形容现在的她会比较贴切呢。
沈听澜躺在街上,看着白得晕晃晃的太阳,明明眼角还流着泪,就又莫名其妙的在街上大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早就抛弃她了。
家里的窗户是封死的,昏暗又惨淡,是唯一残有灰雪气息的地方。
无数个白日与夜晚,沈听澜病态又疯癫地曲卷着身体抱着她,反复的,不断的,痴痴地叫唤:
灰雪,说你爱我好不好......
灰雪,说你需要我好不好......
灰雪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问:梅不是已经顶罪坐牢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
答:因为梅也是沈听澜的幻象。
第21章 Chapter21
13,你老实告诉大娘,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今早会有皇家队伍拿着你的寻示令找人...!?
双手撑在吧台上的老板娘怨声质问道,面色凝重,灰雪站立于她的身前,低着头默语。
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话,老板娘指关节用力地敲响桌面,声调拔高起来,问你话呢,变哑巴了吗!?
动静过大,周围三三两两正在清扫的服务员纷纷探头张望过来,像在期待一场戏剧演出,等待着扮演丑角的灰雪,难堪的演出。
四周投来的灼热目光将她的窘迫无限放大,灰雪抿了抿唇,几欲张口回答的时候,肩头手臂就率先贴近了一个温热的触感,艾丽莎越过她身前,和老板娘解释道:
灰雪曾经在布伦宫里当过侍女,也许是皇族的人要寻回她也说不定,只是找人而已又不是通缉...不代表灰雪......
老板娘抬手止断了她的话,神情严肃:
艾丽莎,我会让这丫头入职是因为她是你介绍的,但是你要知道做我们这行可是招惹不起那帮人,早上那些家伙一来,直接把我的酒吧封禁了一个月!
老板娘接连摇头,我们店绝对不可以存在这么危险的人,所以......
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这不至于!灰雪她...!
身后的人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腕。
对话声戛然而止,艾丽莎回过头,灰雪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围裙和名牌,面无表情的朝老板娘鞠了一躬,而后放下物品径直离开了。
灰雪...!灰雪!艾丽莎从后头追上来,英国街市喧嚣的汽车鸣笛与人们高谈阔论的声响从灰雪耳边刮过,她停下步伐,站定在一面公告栏前。
上头贴着一张寻示令,旁边是她当初和沈听澜真正成为主仆关系时拍的证件照,还有一些关于她外貌特征的文字描述。
艾丽莎跑至她身边,余光瞄到寻示令后不免怔忡,随即很快拉过灰雪,带她往巷角处躲。
艾丽莎牵着她不断行走,灰雪看着地面砖块的花纹,面色与其说是僵硬,倒不如说是凝滞的。
沈听澜已然在大张旗鼓的四处搜寻她的下落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要知道,上一位被这般登上寻示令的兽人,早就已经死了。
而且是被她亲手摧残的。
既然第一个死了,那么就不用介意再有第二个。
灰雪,你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解决的,好吗?
艾丽莎耐心却又急促地劝解她,灰雪抬起头,看着那对清澈干净的双眼,只会将她的肮脏卓显得更加突兀。
我相信你,艾丽莎。灰雪莞尔,试图笑得和艾丽莎一样坦然,只可惜她不是天生的表演家。
她想她当时的笑容一定很畸形。
深夜时分,她们搭上了马车,再度迁逃到了南城的另一个地带tartatus(塔塔鲁斯)。
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家里,暂时不要出去,如果有军队过来敲门,你就假装屋子里没人,好吗灰雪?
坐在马车厢里的艾丽莎从为数不多的行囊里拿了件衣服,披在灰雪身上充当薄被用,灰雪倚靠在角落旁,视线低垂着。
艾丽莎。
她偏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灰雪的眼神显得苍白而空洞。
恋耽美
灰色与青(GL)——一只梅花鹿v(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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