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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型工种(快穿)——莫向晚(138)

    堪山为图?
    大人有些意外纪墨突然提起这件事。
    山河树木,皆有所属,若能把这些做成图,于图上标注鬼神所属势力范围,有远行之人,当有所避讳,勿触鬼神禁忌,少有侵扰,岂不甚好?若能于边界处立石为碑,于碑上勒名,说明鬼神所属,所喜,所忌
    纪墨越说越是兴奋,很多事情在说的时候突然觉得念头通达了,这样的石碑,大概就是行游某处就能看到的某某碑,不说后人会不会有个石碑记什么的为其扬名,就是这种存在,也是验证巫祝知识存在的一种凭证,若能留存后世啊,不知道考试算不算这个。
    听起来
    大人有些犹豫,这种活儿听起来是不错,但做起来,缺乏人手啊。
    凡所示,皆为鬼神之意,不知而罪,鬼神亦不为。若能行此事,使鬼神之名响彻四方,我等巫者,当流芳千古。
    这其实已经有些偏离风水方面的知识,而是更基础的风水勒名知识了,纪墨发现了这点儿偏转,毫不在意,若能真的行走天下,做出这样的壮举来,纵然巫者不存,后世之人看到那些石碑,也当明白早有智者为山川做序,这等掌控了命名权的人,难道不能在历史之中留名吗?
    以后某某地,说起这个名字来,说起这个地名的历史来,就会说到那一段久远的历史,说起那与鬼神有关的传说,后来若是发展好了,以此为凭,弄个旅游名地什么的,不也挺好的吗?
    纪墨越想越兴奋,想到后世人要为这个地名思量再三,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为什么所属这个鬼神,心中就莫名有些骄傲,这都是我命名的啊!这都是我定义的啊,这种基建也格外振奋人心啊。
    偌大的国家版图,山川无数,都要在这个基础上做出更改修正,这种感觉
    前景实在是太诱人,本来已经动心的大人不由得也跟着激动起来,这就相当于把自说自话自己编写的小说出版了,不说人手一本,起码走过路过的人,总是能够看到的。
    而这部分的外溢知识,是多是少,是详是略,还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中,这就像是无形的权力,又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份权力。
    为鬼神之意做出诠释,本来就是巫祝的本职工作。
    如此,怕是需要不少人手。
    大人已经开始沉吟这件事进行的可能性了。
    怎么,需要经过大王吗?
    纪墨意识到难处是哪里,问道,大王会反对这件事吗?如果告诉他,他不支持,是否就是公开与鬼神作对呢?
    大王已经不满有巫祝隐约管束,因此对鬼神也有不满,但若要公开与鬼神作对,恐怕他还不敢。
    只能说历史渊源,大家都信奉鬼神,突然出现一个不信者,恐怕比异教徒还要讨打,必要公开处置不可。
    所谓的鬼神厌之可是能够化作实际的攻击力的。
    是,他不敢。
    大人意会到这件事隐含的好处了,把这件事直接上告给大王,大王不敢不同意,而同意了,前段时间通过女巫做出的种种倒行逆施之事嚣张起来的气焰,就像是被敲打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一样。
    无形中,也重新溯本清源,让大家明白巫祝才是某种权威,超过大王的权威。
    事情开始的时候,纪墨并没有想要借由这件事给大王挖坑,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坑还是存在了,于是,被推入坑中的结果,似乎也不能说是没有预料。
    听闻巫祝之子墨司巫可堪大任,此事,便由墨司巫总掌吧。
    大王的原话是这样的,把这个费力气的事情交给了纪墨来做,隐含的意思又是做不好必然有罚,做好了,赏是不可能赏的,也许会红口白牙地夸一句,多一句都没有的。
    鬼神是个双刃剑,巫祝能够以鬼神威慑大王,大王同样敢假鬼神之名来罪责纪墨。
    大王没有对鬼神的解释权,很多时候难以这般假名而行,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无形的鬼神,因为立碑之事而成了具体的,假使某座山被纪墨划为某位鬼神的所属,然后山动,又或者发生一些别的事情,山火之类的,是否就能说鬼神不满呢?
    以前这样的知识掌握在巫祝的手中,不要说大王了,就是普通人也都不知道那座山是哪位鬼神的所属,对方又是否因为什么不满,全部都是巫祝说了算,可石碑上若是把这部分的事情都写明了,最近的所有事一合计,全没有触动鬼神的禁忌,那就只能是立碑这件事本身引发鬼神不满了。
    那么,负责立碑的人,必然要背负这份因为立碑而起的罪责的。
    不管此刻的古代有多原始,人的头脑也必然不会真的简单蠢笨,大王的反应极快,竟是超出了大人的预料,一时间没能及时发言,让此事成了定局。
    不明真相的大臣只知道派人恭喜,便是有人看到其中的危险处,但事情就是这样,不做不错,做了就有可能错,全无风险是不可能的。
    我已向大王求得人手,若有不是,便是那些人所为。
    大人的后招补足了一些疏漏。
    如纪墨这等身份地位的人,他说做什么事,也不可能自己亲自来,立碑这等粗活,更是只能下头的人动手,若有不妥当的地方,他当然可以怪罪下去,层层推诿到具体办事的人身上。
    大王若要因此强说纪墨不对,必然也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罪责之名只会有名无实,不可能造成实际的损害。
    作为巫祝唯一的传人,下一任巫祝,就是大王也不敢弄死,只是趁机打压,弄出一个污名或把柄,便于日后掌控罢了。
    纪墨感激大人的这份用心,谢过之后也不耽误,与大人合计立碑之事的具体程序该如何,立碑时候肯定是要有祭祀的,怎样的舞蹈,怎样的流程,怎样的祭品,这种前所未有之事,都是需要提前确定一个规制的,不能随意而为,看在外人眼中,也显得粗陋不堪,那就真的是不敬鬼神了。
    第224章
    火焰于黑夜之中明亮起来,围绕着火堆腾挪舞蹈的人影被火光拉长,落在四周,像是无数鬼影舞动,冥冥之中,似乎鬼神已经在注目着这里,周围的人尽皆俯首,视火堆如鬼神,只敢看着地上变动的影子,而不敢抬头。
    此山,名慈,母婴怀德,慈育生灵。
    批名的程序跟给人命名的那一套差不多,碗中的水是清水,纸上的字早已写好,清水涂过而变色显现出来。
    粗糙的纸张并不是经过制造而得来的,而是通过从一种原料之上层层削片而得来,有些类似于切薄了的木片纸,材质粗糙些,带着草木的纹理感。
    轻薄,易碎,并不是承载文字信息的好方法,不易保存。
    但这些在巫祝的手中,都会焕发出另外一种用途,缺点也成了优点,不易保存,就更让它的消失显得顺应天命,完成了天启之后的载体,也实在不应该再留存下来,不然,难道要供起来吗?
    若是损毁了又算是谁的?
    偌大的石碑被立了起来,本来这里面还要有一个供奉祭品的问题,纪墨取消了用奴隶当做祭品的事,而是以偶人为替,用木头雕出人像,对这个时代的工匠来说并不算难。
    便是那些奴隶,知道这雕刻出来的木偶人能够替自己一死,也是各个努力,让那木偶人尽可能地逼真。
    这种尽可能,真的不太能要求他们的完美了。
    人形是有的,面部上的五官也都有,就是有些一言难尽,黑洞洞的眼睛,黑洞洞的嘴,再有两个黑洞洞的鼻孔,于黑夜之中看来,还真的有些吓人。
    幸好这些都是要烧掉的,否则还不知道会给后人什么样的启示,恐怕又要被质疑一次古人的审美了。
    大人,这是最后一块儿石碑了,可还需要再准备些?
    说话的是跟随在纪墨身边儿的少年木,是纪墨从随行的奴隶之中简拔起来,当做助手和半个弟子的,从出行那天到现在,掐指一算,也有六年了。
    这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可以更新换代一次。
    暂时不必了,大王继位,咱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那位提拔女巫不成功的大王,有些喜怒无常,似乎还有残暴之名的大王死去了,死得突然而安静,某一日就没了,消息传过来,队伍之中还简单举办了一次祭祀平息众人心中的躁动,纪墨主持的,他之前学过类似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么快会用到,头一次上阵,感觉表现不是太好,好在观看的这些人,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不知道仪式的正确与否。
    新上任的大王是那位在外征战期间出生的小王子,今年七岁左右,这样的年龄当大王,权力若不是掌握在朝臣的手中,就是在他的母妃手中,又或者是那位活得好好的女巫手中,这局势,恐怕有些复杂。
    纪墨接到的消息是巫祝传来的,令他回去倒不是为了给新上任的大王祝贺,这年代交通不便,等纪墨知道消息再回去,什么都晚了。
    让他回去是让他接任巫祝之位的。
    大人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
    有些事,不想起来就罢了,一想起来就难免担忧,大人的身体,病恹恹地,也有好多年了,偏偏赶在新旧交替的时候催促他回去,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膝上的羊皮卷翻开,新旧两张地图对照,其中一张是出来时候的预设图,山名水名,早都在上面准备好了,另一张是纪墨亲身所行,重新修订出来的,更为精准一些,山名水名,未必全如旧图所画,一条长江分段,上游一个名字,下游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名字了,它太长了,未必所有人都能知道上游是怎么起名的延用下来。
    而从长江分出来的若干支流的名字,因此而形成的湖泊名字什么的,出来时可未必能够一一准备周全,现在的地图毕竟还是很简略的,连大小比例都是肉眼衡量,并不十分准确,有所差错总是难免。
    为了确定一条长江的名字,从上到下走一圈儿是必然的,确定这条江有多长,有多少支流,这都是耗费人力的事情,纪墨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回去的时候,起码减员三分之二。
    少数是因为外头的野兽并蛇虫鼠蚁的毒,少数是因为跟盗匪拼斗,或走过其他国家,与之发生纠纷,不得不逃离而失散。
    若说一开始这些随行队员之中还有人接受了大王的秘密任务,抱着某种不好的念头,经过这些不得不的同甘共苦之后,思想也有了转变,加上纪墨未来巫祝的身份,也少有人会对着干,倒是让纪墨的路顺畅了许多。
    如今归来,也能算是荣誉而归了。
    厘定山河,这种功劳,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吞下的。
    为了出行方便,纪墨还苏出了马车,这个年代本来也有车子,但相对原始的车并不能够保证结构的合理性,很多时候都带着些强推性质,不能让拉车的人马省力。
    纪墨对这方面做出了一些改动,出行就方便多了,哪怕路上不平,多有颠簸,但加了速度,又有缰绳之类的总揽方向,还是能够借助畜力,节省人力的。
    即便如此,有车子坐的总是少数,除了他,大多数人还是在徒步行走,尤其是奴隶,在士兵的对比下,不能对他们的好超过士兵。
    这种驭人之术,纪墨并不是太懂,但耳濡目染,总也知道什么改变都不能一蹴而就,这就好像外来的羊到了圈里,若是对它更好,它就会留下吗?
    躲避过风雪,吃饱了肚子,它依旧会走,野生到家养的过程,绝对不是一顿好吃的那么简单。反倒是这个超出家养的好,容易让家养的心生隔阂,进而叛变。
    对士兵好,能够收获忠心,对奴隶好,诚惶诚恐之后,有的会感激,有的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反而愈发不驯。也让士兵心生不满,自己辛辛苦苦竟然还不如奴隶了。
    出行时候的奴隶,大人给配备的那些,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但也告诉了纪墨几则真实发生的故事,奴隶杀死主人逃走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
    如果要说主人苛责,不如说是这种制度,让那些平白变成奴隶的人注定要走一段不驯服的路。
    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才是最难得的。
    纪墨没有太伟大的理想和抱负,没准备直接解放奴隶什么的,只是顺应着这样的局势,尽自己所能地稍微改掉那些令他觉得残酷的部分,不再把奴隶当做祭品推入火中送死,就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归心似箭,回程的路飞快,风尘仆仆回到府邸的时候,纪墨的黑眼圈儿都出来了,不出所料地见到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大人,他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悲伤之下似乎也有一丝轻松。
    对方掌握着玄学的神秘,那种不敢挑衅的洞察力,还有那莫测的话语,都让人莫名敬畏。
    如今,他要死了,似乎也如一座大山倾倒,让眼前豁然开朗。
    我还以为,你赶不及了。
    大人笑着说,夏娘跪在大人床下,见到纪墨进来,满脸的激动还来不及吐露话语,就因为大人的这句话,再度俯身,行礼退开。
    远疾咒还有用吗?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实在不行,也许可以七星禳命?
    纪墨说得没什么把握,七星禳命的说法从未有过,让人与天上的星宿借命,这种程度,怎么也是大巫该有的水准了,他就是敢想,也未必能够做到。
    大人轻轻摇头:你说,巫祝是什么?
    敬天地而传鬼神。纪墨早有答案,这是他在最初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的时候就被问过的问题。
    从对一个事物的认识开始深入,然后再回到认识本身上再看,就会发现之前的认识也许有些浅薄,又或者还会得到同样的认识,但意义已经不同了。
    这就是所谓的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似乎都是一样的,但多了一个还,意义便不同了,其中已经多了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存在。
    既如此,天地长存,无论敬与不敬,鬼神无形,无谓传与不传,那么,巫祝还有什么必要呢?
    大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啻于石破天惊,让纪墨都忍不住抬眼震惊地看向一脸病容的大人,一个巫祝,说这种话,合适吗?
    薪尽火灭,该终结的总会终结。
    这一声叹息之中包含的含义,如那复杂的眼神一样难以让人看懂。
    纪墨却莫名懂得了,按照系统的套路,他不敢说是最后的传承人,却也可能是这个世界这项真正的技艺的最后掌握者了,如此一来,是否断代全在自己手中。
    已经被前任大王动摇的巫祝体系,横生枝节的女巫现在还在宫中,新上任的大王,在她们教导之下的大王,对这个国家原有的巫祝,能有几分信任呢?
    于所有朝中事都隐形的巫祝,又能得那些大臣多少看重呢?
    一个旧的体系,终将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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