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韩裴芸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谁家植物人跟植物似的需要浇水的？再说她的顾蹄子这不还没确定就是个植物人呢？
    离谱，离了个大谱。
    都怪自己当时没跟安歌说清楚，这孩子真以为她顾妈妈成了需要浇水晒太阳的娇弱小花了。
    心疼顾蹄子昏迷不醒还要饱受孩子的摧残, 韩裴芸连忙过去赶安歌下床，走近一看, 更心疼了, 全身上下居然没一块干的地方。
    顾妈妈不用浇水。韩裴芸胡乱抽了一堆纸巾，擦干顾景晗裸露在外的皮肤, 又发现她身下的床垫也弄湿了。
    无奈地在一边叹气，得给她换身衣服，再找护工过来换床垫和床单被罩，工程量很大。
    让安歌关上门，找来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动手解开顾景晗的上衣纽扣。
    为什么不用浇水啊？刚刚妈妈不是特地拉开窗帘说要给顾妈妈晒晒太阳吗？韩安歌想得有理有据，植物晒了太阳就该浇水了。
    晒太阳是为了光合作用韩裴芸说着愣住，好么, 她也被安歌带偏了。
    安歌不理解什么是光合作用，她打开妈妈拿来的外卖，拿出自己喜欢的九珍果汁。
    因为今天太阳很好, 晒身上会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很舒服。韩裴芸跟安歌强调, 绝对不可以再往顾妈妈身上洒水了，她和小花不一样。
    安歌咬着薯条, 嗷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妈妈给顾妈妈脱衣服。
    顾景晗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视线定在对方的嘴唇上, 看那双薄唇轻启, 念出了三个字。
    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忽然间崩塌了。
    那个人也跟着消失不见，顾景晗的双手忽然一沉，随后陷入了一片黑暗，除了寒冷，好像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但她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她说，她叫韩裴芸。
    顾景晗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听到了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就好像，她的心脏是为了这个名字而跳动。
    她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方的名字，阵阵回响将她包围，心跳跟着疯狂加速，如鼓点般密集。
    她觉得这一刻，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
    韩裴芸！顾景晗剧烈地颤抖了下，喊出了那三个字。
    黑暗如潮汐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地，是刺目的光亮，除了白色，再无其他。
    韩裴芸刚给顾景晗换上干净的衣服，正系着纽扣，心里感慨之前觉得顾蹄子瘦，但起码胸部还有二两肉。现在倒好，这几天躺着不吃不喝，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给她心疼坏了。
    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吃她做的菜
    韩裴芸正心情低落地想着心事，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韩裴芸！有人喊她，给她吓得一激灵，差点魂都没了。
    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僵硬地移动目光，落在顾景晗的脸上。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生怕是幻觉。
    哇，顾妈妈醒了。安歌捧着饮料凑过去，要把吸管塞进顾妈妈的嘴里。
    韩裴芸轻轻拉住安歌的领子，将她阻止在原地，望着顾景晗睁开的双眼，渴望却不敢接近。
    顾景晗和她对视着，牵起了嘴角，她想起来了，这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全是假的。
    韩裴芸？将她的名字又念了一遍，从梦里的茫然，到这一刻，顾景晗确定这就是自己准备爱一辈子的人。
    韩裴芸确定了，她的顾蹄子真的醒了，没有失忆，也没有变成傻子。
    你吓死我了。一出声，眼泪和哭腔同时出现。
    不知道是在抱怨顾景晗差点出事，还是刚刚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
    顾景晗刚醒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对周围的环境也感到无比陌生，她觉得身上跟梦境里一样冷，伸手摸了下，发现自己的衣服敞开着。
    困惑地看向韩裴芸，说话还有些费劲：怎么
    韩裴芸情绪上来了收不住，哭着跟她解释：我就是要给你换身衣服，安歌以为你要变成植物人了，得给你浇水，把你整个人都弄湿了。
    顾景晗弯了弯眉眼：我还以为
    韩裴芸光听前半句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抹着眼泪委屈得不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植物人都不放过吗？
    凶归凶，继续把她身上的扣子系上，因为激动手指不听使唤，扣得不太顺利。
    顾景晗抬起双手，搭在她的后背，轻轻将她的上半身圈在自己的怀里，感受到熟悉的体温，眼角不可自制地滚出温热的泪花，
    韩裴芸保持着姿势，不敢将自己的身体贴上去，顾景晗身上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她拼命克制住那份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的冲动。
    韩安歌在旁边啃着薯条，不是很明白，顾妈妈醒过来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才对，为什么妈妈们要哭得这么伤心呢？
    等抱够了，韩裴芸去告知顾景晗的父母这个好消息，并找来了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
    医生说只要好好养伤，后续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感慨顾景晗醒来的时间比他们预计中的还要早一些。
    等医生走后，顾景晗的意识彻底恢复清明，说起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们没有在一起，我结婚了，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然后？吓醒了？韩裴芸想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慌张喊出自己名字的模样，好像很害怕失去自己。
    不是。顾景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安歌。
    韩裴芸愣了下：难不成
    韩安歌趴在床边，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顾妈妈。
    大概是被安歌浇醒的。
    顾景晗说完，见安歌骄傲地仰起脸，问她：顾妈妈，你是在夸我吗？
    韩裴芸好笑地看着安歌，这算什么？歪打正着干了件好事？
    是，夸你孝顺。顾景晗轻声调侃道。
    她说话时不能太用力，伤口还是会疼。
    韩安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义不容辞的架势：因为顾妈妈保护了我，所以我也要好好照顾顾妈妈。
    顾景晗宠溺地揉了下安歌的脑袋，这孩子头发又长了好多，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
    再去看韩裴芸，她反而又红了眼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栎栎还好吗？顾景晗以为是因为栎栎，之前那孩子的情况就不是很好，这段时间自己一直躺着，很担心她现在的状况。
    韩裴芸点点头，从她父母接纳自己，到栎栎找到了匹配的志愿者，事无巨细地讲给顾景晗听。
    顾景晗沉默了很久，自己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事。
    突然觉得被幸福包围了。她不能理解哭包为什么会难过，她们似乎已经迈过了所有的困难。
    韩裴芸从她的枕头底下，摸出那个自己早早准备好的戒指盒。
    顾景晗嘴角的笑容定格，望着她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那枚戒指展示在自己眼前。
    你还韩裴芸吸了吸鼻子，脸颊浮起红晕，要不要娶我？
    顾景晗眼里有了明亮的光，不着犹豫地递出左手。
    韩裴芸含着眼里的泪，一手小心地取出戒指，一手托起顾景晗的手，慢慢套入她的中指。
    我早该给你的。韩裴芸想到如果顾景晗真不在了，自己还欠她这枚戒指，心痛得难以言喻。
    顾景晗看着自己的左手，再也挪不开眼，嘴唇颤了颤，轻轻咬住。
    你的录音，我听了。韩裴芸没忍住，眼泪没完没了地往下掉，你这个呆子，怎么能让我和别人在一起呢？我只要你，听明白了吗？
    顾景晗点点头，跟着红了眼睛，说道：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很不甘心。
    那你说什么？韩裴芸嗔怪道。
    顾景晗说：我想让你幸福。
    韩裴芸无可奈何地拉住她的手，彼此的左手上都有一枚戒指，闪闪发亮，交相辉映。
    我的幸福，只能是你给的。她深深地凝望顾景晗的眼睛。
    顾景晗和她对视着，忍痛慢慢凑近。
    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韩裴芸羞赧地看了眼安歌。
    韩安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妈妈们。
    安歌，转身。韩裴芸很少这么要求孩子，但是这一刻，她也忍不了。
    韩安歌闷闷不乐地转过身，知道大人们又要做羞羞的事了，之前顾妈妈每次都会捂住她的眼睛。
    过了不一会儿，小家伙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飞快地转回去看了眼。
    果然，和自己想的没差，她们又在亲嘴了。
    顾景晗虽然醒了，但刀口比较深，还需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顾家二老隔天会过来看望她，平时带着安歌在栎栎那边，而韩裴芸也会定期去看望栎栎，所有事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勤来过几次，说是看望，实际拿了一堆文件，让顾景晗方便的时候把字签了。
    柳以思也来过，难得见她真情实感一回，对着劫后余生的顾景晗抹眼泪，结果说：老顾你要是没了，我的公司可怎么办？
    顾景晗每天躺在床上一边养病，一边看周勤带来的文件，还有ipad上面收到的邮件。
    韩裴芸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顾景晗忙碌的时候，她就写自己断更了好几天的小说，接的剧本也不能再拖了。
    关于烧麦，韩裴芸还不知道顾景晗到底清不清楚她已经不在了，但看她没有问起，所以自己也没主动提。
    顾太太本来要把家里的李阿姨派到这里，帮忙照料顾景晗，但被韩裴芸拒绝了，照顾她并不费劲，她还挺享受被顾景晗需要的这段时间。
    下床需要她扶，吃饭需要她喂，洗澡需要她来。
    她的顾蹄子就像一个大宝宝，做什么都离不开她。
    什么都好，除了每天给她洗澡的时候容易擦枪走火。
    本身就不敢太用力地给她擦拭身体，然而那些轻轻柔柔的力度，反而惹得人心猿意马。
    顾景晗有时候会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表情克制内敛，韩裴芸只得装作没看见，避开她的目光。
    她怕压到顾景晗的伤口，晚上都睡在陪护床上，但是顾景晗每天睡觉前都会跟她提一次，让她陪着自己睡，床那么大，中间放一个枕头就可以了。
    韩裴芸纠结了好几天，今晚终于被说服了，她会很小心的。
    才上床，就被顾景晗拉住睡衣领口，牵到她跟前。
    韩裴芸知道顾景晗侧身会扯到伤口，只得配合着，双膝分开在她身体两侧，跪坐在她身上。
    要不要亲我？顾景晗歪了下脑袋，见韩裴芸不动，艰难地挺起身子，故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来。韩裴芸连忙让她别动，扶住她的脸，只给一个浅浅的吻。
    正要分开，谁料顾景晗抬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施力，将这个吻深入下去。
    鼻息间皆是炙热的气息，带着黏腻的潮湿，几乎让人窒息。
    不行你的伤口会扯到。韩裴芸扣住她的下巴，却被她咬住了下唇，将一句简单的话说得支离破碎。
    顾景晗只是笑了笑，扶在韩裴芸背上的那只手慢慢下滑。
    指尖滑过她的后背，那里的皮肤跟着紧绷，韩裴芸怕身体发软不受控制，会碰到她的伤口，只得用双手支撑，死死扣住顾景晗身后的床头。
    韩裴芸微微仰起脸，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顾景晗轻柔地吐息：自己动，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真是太累了
    这里征求下大家的意见，番外要看什么呢？
    安歌和栎栎成长的经历和她们长大后的事，是确定下会写的。
    还有没有要看的呀？感谢在20220107 00:05:16~20220108 01:0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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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
    VIP病区的走廊上很少有人, 晚上值班的医生办公室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如果病人没有按下呼叫铃也不会过来。
    病房里只有床尾的一盏夜灯亮着，昏暗的光亮映在顾景晗的眼里, 如同点点闪烁的星火。
    怕压到她，韩裴芸始终控制着上半身之间的距离。
    可以吗？顾景晗又问了一次。
    韩裴芸扣在床头上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 指节凸起, 手背上的筋脉清晰可见，似是和感受到的某种力度产生了共鸣, 频率一致的、难以自制地微微发颤。
    你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同意。
    韩裴芸低垂着脑袋，眼里只剩下迷茫，刚吹干还有些潮湿的长发倾泻下来，遮住了顾景晗的脸。
    她在那些起伏的光阴中捕捉顾景晗的表情。
    狡黠的。
    迷恋的。
    沉醉的。
    让人心甘情愿地在她眼前下坠，放弃所有的矜持。
    因为健身的习惯, 她本该凭借过人的核心力量和臂力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但那股温柔的无力感来得太快，韩裴芸差点倒在顾景晗的身上。
    幸好, 她借势侧过身，倒在了顾景晗身边。
    顾景晗怜爱地勾起她鬓边被汗濡湿的发丝，却看见那几缕发丝绕过她的指尖, 浸染了更多的滑腻湿意, 有些失神地笑了起来。
    下次不许这样了。韩裴芸虚弱地说着, 抓住顾景晗的手，担心她还想做些什么。
    裹紧她的手指, 表面如鲶鱼般滑腻，轻而易举地溜出了自己的手心。
    韩裴芸怔住, 脸上一阵滚烫, 很久都没有说话。
    顾景晗先开口：不给我洗手吗？
    她下床还是会痛, 得要韩裴芸过来扶一把。
    你就擦擦吧。韩裴芸找来纸巾递给她，说得小声。
    还是难以面对这件事，顾景晗躺下面一动不动，就能让自己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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