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们去哪了？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呢？
    下午五点，顾景晗将一切准备就绪后，接到了男人打来的电话，他报了一个地址，让顾景晗在晚上七点以后带上钱一个人过去见他。
    你要是跟我耍心眼男人再次警告道，我是贱命一条，你女儿可金贵着呢，大不了一起死呗。
    沈沁还不知道安歌出了事，以为是她们俩口子吵架，所以脸色都不好看。
    顾芷栎还劝韩妈妈不要难过，小家伙很懂事，知道妈妈们为自己操心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治病的。
    韩裴芸望着虚弱的栎栎，强撑起嘴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的脑海里仍是昨晚那个挥之不去的梦，安歌小小的身子躺在肮脏的水泥地上，雪白柔嫩的脖颈被人割了一刀，皮肉外翻，鲜血直流，身体不断抽搐着。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过不去，更不能发出声音。
    然后她跑到了病房，眼睁睁地看着床头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没了起伏，病房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围成一圈，拉高了白色的被子，盖上栎栎苍白的脸，然后报了一个时间，精确到几分几秒，是孩子的死亡时间。
    她还看到顾景晗来找自己，伤心欲绝的自己对她说尽了难听的话，把一切的结果都怪在她头上，之后她看见那张很少表现情绪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顾景晗走的时候，她后悔了，着急地伸手去拉，然而眼前的一切忽然全消失了。
    韩裴芸从梦里惊醒过来，枕着的抱枕一大片全是眼泪，前段时间还在庆幸老天终于让她苦尽甘来，施舍了那一点甜，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傍晚的时候顾景晗终于回来了，韩裴芸不知道她这一天在外面做什么，还是那身衣服，往日里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卷发半扎在脑后，素面朝天的脸上毫无血色，和早上相比更加憔悴了。
    早上那会儿虽然状态很差，但嘴唇还有颜色，现在连嘴唇跟着发白，好像整个人虚弱到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顾景晗拉着她去了楼梯间，不安地舔了下嘴唇，才说：我都准备好了，再等等就出发去接安歌。
    那些钱
    都在车上，有四个行李箱。顾景晗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韩裴芸尽管知道顾景晗有钱，但要在一天之内凑齐这笔现金，还是美金，是非常不容易的。
    你一个人去？韩裴芸很担心她。
    嗯，他要求的。
    可是韩裴芸根本放心不下，语无伦次道，万一他拿了钱不放走安歌呢？万一又把你抓起来呢？
    我想到了。顾景晗跟她解释，语速很快，我让周勤找了两个保镖，会开车跟在我后面，但是他们不能被发现，到时车子停在离目的地几十米的地方盯着入口，如果在一小时后我没有带着安歌出来，就会来那里找我，也会报警。
    韩裴芸想了想，问道：我跟他们一起去可以吗？
    顾景晗摇了摇头，沉声道：周勤会跟他们一起去，你就在这里陪着栎栎，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韩裴芸抓着她的手，轻轻用力，把她的存在感受得真切。
    顾景晗看她为难的样子，心里不忍，笑着摸了下她的脸，语气轻快：安歌我来负责，你负责栎栎，不对吗？
    韩裴芸望着她，嘴唇翕动，委屈巴巴地揉了下眼睛。
    怎么了？顾景晗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
    肩头颤动着，没有回应，但是顾景晗能感觉到她的哭包又在哭。
    真是，太爱哭了。
    觉得好笑，吸了吸鼻子，眼眶反而湿热起来，叹着气将她抱得更紧。
    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说你。韩裴芸跟她道歉。
    顾景晗脾气很好地说：你也没说错啊，我挺内疚的，所以啊，我一定会让安歌回来的，我知道你不能没有她。
    韩裴芸搂着她的腰，想说什么，哭着开不了口。
    顾景晗由着她抱了很久，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要出发了。
    你不吃饭吗？韩裴芸送她上车。
    不了。顾景晗看了眼时间，等我回来，想吃你做的菜。
    韩裴芸连忙答应：什么都给做。
    顾景晗望着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油爆虾和蒜香四季豆，能有西红柿炖牛腩就更好了。
    听见第一次做给她吃的菜单，韩裴芸凝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好。
    顾景晗拉开车门，旋即转过身，深深地望着韩裴芸。
    韩裴芸感到没来由的恐慌，随后嘴唇感受到一瞬的温热，是一个短暂的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顾景晗已经上了车，目光凝视着前方，驶出了医院。
    韩裴芸回到病房陪着栎栎看书，心不在焉地给她讲书上的童话故事，那孩子突然问起：韩妈妈，怎么你今天都不用去接安歌放学呢？
    韩裴芸愣了很久，只好找个蹩脚的借口：安歌去别的小朋友家里玩了。
    啊顾芷栎失落地垂下脑袋，为什么安歌找别的小朋友玩，不来找我。
    韩裴芸解释不了，装作没听见，忍着心里的痛楚，若无其事地接着讲故事。
    周勤带着两名保镖开车跟在顾景晗的车子后头，今天才得知了安歌的真实身世，接着就是孩子被人绑架的消息，一时接受不过来，到现在脑子还是蒙的。
    那个绑匪就是当初的吴大伟，她明明一再和冯总确认已经回到了老家。
    车子开到东郊，这里五年前还是一片荒地，人烟稀少，之后被规划成城市开发新区，吸引了不少开放商过来卖地盖楼。但楼房盖完了没人买，渐渐的形成了楼比人多的局面，有些楼盘索性烂尾跑路。
    前面就是一片烂尾楼，顾景晗的车子停在一栋楼下面，周勤他们找了处还算隐蔽的位置，将车熄火，关了大灯。
    两名保镖拿出望远镜，看着顾景晗一手拖着一只行李箱进去，按下倒计时。
    发来的地址是这栋楼的二楼，顾景晗站在楼梯口，黑暗里没有一点光亮，她把行李箱放在原地，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往前探了探。
    黑暗的尽头，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张人脸。
    顾景晗当即被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两步。
    那个男人似乎早就等在了那里，如同阴沟里的老鼠，鬼鬼祟祟地窥视着外界。
    顾景晗的手机仍对着他，灯光照射下，看着他从上往下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手上握着那把匕首，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锋利的刀尖对着她的脖子：把手机给我。
    顾景晗把手机递给他，男人当即往地上狠狠一摔，跟着四分五裂。
    顾总还挺遵守承诺。男人看了看她身后，又抵着她的脖子，让她跟着去楼栋门口张望了下。
    顾景晗问他：孩子呢？
    急什么。男人笑起来，提起一只行李箱，让顾景晗提另一只。
    我提不动。顾景晗把行李箱推给他。
    男人也没说什么，嘿嘿笑着，让顾景晗走在前面，一手一只箱子跟在她身后。
    到了二楼，走了一段距离，到了一扇破旧的门前，男人把刀抵在顾景晗的身后，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把门打开。
    门一开，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顾景晗捂住鼻子，忍不住扶着门框干呕。
    男人觉得顾景晗反应很有趣，笑得更起劲了，在她身后推了一把。
    顾景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身体撞在了一个方形的物体上，她及时扶住了。
    顾景晗低头，借着照进来的月光，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正是关着安歌的那个狗笼子。
    男人关上了门，打开屋里连着蓄电池的灯泡，整个房间有了昏暗的灯光。
    韩安歌在灯光亮起后不适地揉了下眼睛，随后看到了忽然出现的顾妈妈，张大了嘴，小手伸出笼子去握她的手，又哭又喊道：妈妈来了，妈妈终于来了，快带安歌回家。
    安歌不怕，我们马上就回家了。顾景晗确认孩子身上没有伤口，打不开笼子上的锁，转身对男人说，我答应你的要求了，放她出来。
    男人打开了她带来的两个行李箱，痴痴地望着那些钱，双手在上面来回抚摸，低下头用力吸气，去感受纸钞的油墨香气。
    屋里的角落堆积了排泄物，安歌的笼子下面也有，顾景晗还看到了她裤子上的尿渍，实在太遭罪了，迫不及待地要把她带走。
    这里只是一半的赎金，车里还有另一半，你把孩子放出来，跟我们一起下去，等我们上车后，你可以拿走另一半。
    男人解开一叠钞票，一张张地翻看着，讥笑道：跟我玩心眼？
    我只想把孩子安全地带回家。顾景晗看到了桌上的钥匙，应该就是用来打开这笼子的。
    男人走近，把那一叠钱扔在顾景晗的脸上：你以为我要的是钱吗？
    纸钞犹如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四下散开，飘落在地，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她。
    顾景晗克制着情绪，眼神凌厉地看他：请你遵守约定，钱我给你带来了，放孩子走，我不会报警。
    男人拿起匕首，另一只手蹭了蹭刀刃，喃喃自语：真他妈的，死到临头还这么拽。
    顾景晗下意识挡在了安歌的笼子前，面不改色道：一个小时后如果我没有出去，我的家人会报警，你就逃不掉了。
    男人冷笑着说：你觉得我拿了你的钱，就逃得掉？
    顾景晗不理解地看着他。
    哈哈哈我们这种人果然贱命一条，一文不值。只有你们的命是命，抓了你的女儿就上赶着送钱来了。男人始终刀尖对着她，情绪亢奋，我准备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能活下去。
    顾景晗抵着笼子，一手放在身后，手指伸进笼子里，让安歌能抓在手心，可以不那么害怕。
    站到那里去！男人抬高了声音，脸色涨红，挥着匕首示意顾景晗站到对面的空地上。
    妈妈安歌的手心空了，她趴在笼子上，哭着看顾妈妈离自己越来越远。
    顾景晗站到了指定的那块位置，对着哭泣的小家伙笑了笑，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跪下！男人朝她大吼。
    顾景晗愣了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站得笔直。
    我说，给我跪下！男人举高了手里的匕首，如视频里那样，狠狠地扎向笼子。
    住手！顾景晗喊住他，她看见安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孩子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她弯下腰，一手撑在地面上，单膝着地，之后另一条腿落下，她跪在了男人跟前，眼睛通红地仰望着他。
    放她走。顾景晗的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跪父母，不跪祖先，因为没有信仰，神佛也不曾跪过。
    顾总这是在求我吗？男人拿起那串钥匙，在笼子前晃了下。
    顾景晗低下头，语气卑微：我求你，放她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上头了，一发不可收拾，很多很多字数啊
    跨年夜大半夜还在更文，不值得一个鼓励吗！！！
    大家新年快乐！！！
    虐到这儿了，也请鼓励一下顾总。感谢在20211231 00:50:11~20220101 01: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烧粉条 2个；小胖慈、陳陵、初心、红色的云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心 8瓶；stuart 6瓶；花花世界、快乐小鱿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眼前的事物模糊了一瞬, 很快又清明了，大概精力严重透支，她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
    顾景晗看见笼子里的安歌抱着那只心爱的佩奇玩具, 眼泪无休无止地流着，没有尽头, 一遍又一遍地朝着自己喊：妈妈。
    是妈妈啊。
    顾景晗跪在地上, 望着她的同时，嘴角有了柔和的弧度。
    哭包很久以前嫌弃自己, 被教育说：你以为做妈妈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顾景晗这段时间终于意识到，谁都可以做妈妈，但是做一个能保护孩子的好妈妈，太难了，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可惜还是做不好。
    那股渗入她血液里的耻辱好像变得微不足道，她只不过在做一件该做的事，换做任何母亲, 都会如此。
    高高在上的顾总居然跪在地上求我。男人大笑着鼓起掌，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随后在她的注视下, 故意用极慢的动作打开笼子上的锁头。
    一边说着：你以为我真为了钱？我哥刚死的那会儿, 我是想要钱, 他是我们老吴家的顶梁柱，十几岁出来在工地打工, 到现在一年能赚十来万，然后你们一炸, 什么都没了。
    顾景晗盯着他开锁的双手, 右手仍抓着那把匕首。
    胃疼了一天, 因为怀着烧麦不敢乱吃药，可是刚刚身体感受到一阵生理期才有的坠痛，确切说比那种痛还要痛上好几倍，她捂住小腹，大口呼吸着，试图减缓这种痛感。
    就按照一年二十万算，我哥还能干个五十年吧，问你们要一千万赔偿过分吗？男人看她脸色很难看，满意地笑了笑，我要有一千万，我也愿意换他的命啊。怎么我哥的命不值钱，你女儿的命就值钱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顾景晗痛得说不完整一句话。
    男人打开了锁，抓住安歌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出笼子。
    韩安歌害怕得直哆嗦，怀里的佩奇玩偶没抱住，男人抓住她的时候被甩了出去。
    男人俯视着顾景晗，一手抓着安歌，一手拿着匕首，面目狰狞地说道：我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女儿死在你跟前，我要你知道，你再有钱也救不回你女儿的命。
    疼痛几乎要吞噬掉她的理智，顾景晗强撑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求你，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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