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裴芸觉得自己的神经有一根绷断了，但她死死拉扯住，这样说话的时候才能保持平静：散会了吗？
    顾景晗嗯了一声。
    你在哪里开会？
    顾景晗好像没理解她的话，反问：什么？
    你不在公司。韩裴芸肯定地说道，完全不给顾景晗辩解的机会。
    见顾景晗不说话，她又说：你压根没去开会。
    电话那头，仍是没有任何声响。
    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韩裴芸抬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费劲地做着最后的拉扯。
    慢慢咬字：你骗我了。
    顾景晗不擅长撒谎，被戳穿的时候，更是无话可说。
    韩裴芸始终克制着，那些负面的情绪却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两种猜测，一你外面有人了，二栎栎出事了，你希望我信哪一种？
    我顾景晗艰难地出声，之后，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倒是宁可你有人了，可是我知道韩裴芸颓然道，你不会的。
    顾景晗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我在医院。
    我知道。韩裴芸说着，给周勤发了消息过去，拜托她来家里照看下安歌。
    栎栎换了新药，副作用有点大，我不想你担心。
    韩裴芸的心猛然下坠：栎栎到底怎么了？
    情况还好，就是一些药物反应很折磨人，具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顾景晗想，怕是自己说不出口。
    我现在去医院，我要看栎栎。
    顾景晗无力地提醒道：我妈在。
    韩裴芸的那根神经彻底断了，情绪全然失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看到栎栎。
    能不能顾景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一句低得让人根本分不清在说什么。
    韩裴芸停下拿外套的动作，屏着呼吸，才听见顾景晗说的是：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她捂住眼眶里突然泛滥的潮意，心尖骤然一阵剧痛。
    等着我。韩裴芸仓促地挂了电话，松开捂着眼睛的手，任凭眼泪在脸上肆虐流淌。
    自己都没来得及怪她，这大猪蹄子先委屈上了？
    明明这段时间把她的憔悴和焦虑都看在眼里，也清楚她瞒着自己的用意，真是干嘛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好像自己一定会去怪罪她一样？
    韩裴芸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这样的顾景晗让她好心疼。
    周勤赶到以后，韩裴芸道了谢，带上安歌录好音的佩奇，匆匆开车去了医院。
    到医院直接去了住院部五楼，电梯门一开，顾景晗应该早早就等在了电梯口，看到韩裴芸的出现，她的唇角扯动了下，好像努力要挤出一个让人宽心的微笑。
    韩裴芸戴着口罩，一双刚哭过的眼睛还泛着红丝，她已经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顾景晗了。
    顾景晗见她迟迟不从电梯里出来，回身看了看身后的走廊，然后展开双臂，不确定地征求她的意见：能不能抱抱我？
    韩裴芸没说话，上前把她紧紧抱住，几乎要把跟前这个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顾景晗被抱久了，没忍住，弱弱地说道：太紧了有些痛
    韩裴芸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膀，深深地凝望着她的脸。
    顾景晗看见了她眼里的水光，满心不忍，握着拳头暗暗自责，又不敢避开她的视线。
    对不起她跟韩裴芸道歉，我不敢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了以后也不能陪着栎栎，看她难受只能干着急，反而会胡思乱想。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安歌也生病了，我实在不想你再
    顾景晗。韩裴芸打断她的话。
    顾景晗垂下了眼眸，抿紧嘴唇，脸色煞白。
    以后我来守着栎栎，你好好休息行不行？
    顾景晗旋即又抬起脸，不解地望着她。
    韩裴芸愤懑地叹气道：你脸色很差，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来扛？
    顾景晗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哭包的话出乎她的预料。
    我心疼栎栎，也会心疼你。以前都是顾景晗护着自己，韩裴芸决定试着勇敢一次。
    我要跟你确定一件事，你说过不怕出柜对不对？如果出柜了，你爸妈不能拿你怎么样对不对？
    顾景晗不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韩裴芸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这刻眼神坚定异常，沉声道：我们出柜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佩奇之后还会出现，有妙用
    所以到底要出柜还是不出柜感谢在20211221 00:54:19~20211222 23: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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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七章
    顾景晗的确很想出柜, 她说过，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怕。但是出柜后父母见到韩裴芸和安歌的容貌，自然瞒不住两个孩子的身世, 到时被她的父母知晓，对待栎栎的态度恐怕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之前不出柜, 一个原因是韩裴芸害怕去面对, 另一个就是因为这些顾虑。
    她不确定韩裴芸是否因为一时冲动，思索着：那安歌和栎栎要怎么解释？
    韩裴芸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问道：你知道双卵生殖技术吗？
    顾景晗皱了皱眉，脑海里四下搜索着这个熟悉的名词，想了会儿才说：我听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提到过好像得提取双方的卵细胞，通过特殊技术合成一个胚胎，只能配成女孩。但是现在还处于小白鼠实验阶段, 不能用在人类身上。
    韩裴芸紧接着说：我听说的是技术已经成熟了，因为伦理问题不让用。可是你想，你用的那套孵化器技术之前也说不让用, 但你只要愿意掏钱不还是给用上了？
    所以？顾景晗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韩裴芸：栎栎和安歌是我们用这个技术生的孩子。
    看她的表情，跟真有这回事儿似的，顾景晗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失忆了：她们俩不是我们做试管
    啧。韩裴芸嫌弃她没get到自己的点。
    我懂了顾景晗微微张着嘴, 想了想又问, 咱们这不是骗人吗？
    韩裴芸无奈地抱着胳膊, 反问道：还有比这么说更省事的方法吗？
    顾景晗又想了一阵，迟疑着摇了摇头。
    正所谓, 生米煮成熟饭，既成事实, 无法改变。出柜哪怕不被认可, 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样？韩裴芸利用了异性恋婚嫁里常见的那一套, 虽然不厚道，但是为了能常见到栎栎又避免更多的事端，已然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准备说谎，就得提前对好口供。
    顾景晗问：那要说我们五年前就在一起了吗？
    五年前我们短暂的在一起过，准备要孩子，然后孩子没出生我们就分手了，直到栎栎生病以后你为了骨髓配型找到我，然后旧情复燃。
    韩裴芸过来医院的路上把所有应对的内容都想好了，有条不紊地说给顾景晗听，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她：你觉得你妈会信吗？
    顾景晗轻笑了下：别说我妈，连我自己都要信了。
    她有些憧憬韩裴芸说的那段话，如果自己五年前就认识了她，那人生短短几十年，就能多出五年的时间是明亮温暖的。
    那就这样，一会儿你少说，尽量我来说。韩裴芸又抱了抱她，以示鼓励。
    好。顾景晗应下来，趴在她耳边问道，这个双卵生殖技术要是愿意花很多钱，真的可以做吗？
    我也不知道。韩裴芸嘟囔着，松开拥抱，她瞧见顾景晗的表情，没有了刚才的低沉，反而有了熟悉的那种期待。
    韩裴芸了然，泼上一盆冷水：你还嫌孩子不够多吗？
    顾景晗扶了下眼镜，被人发现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随便想想
    不许想。韩裴芸指着她，严肃告诫道。
    最怕顾蹄子来这一套，什么随便想想，一想就成真。
    平复了心情，鼓足勇气走向那间病房，韩裴芸想起前些日子的感慨，从遇见顾景晗后，命运之神好像一直都在温柔眷顾她，所以她准备再赌上一次。
    冰凉的手指攀上了她的手腕，韩裴芸低头，见顾景晗握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进了病房，韩裴芸下意识要抽出手，顾景晗扣住她的手，五指动了动，示意她用不着紧张。
    栎栎在病床上睡着了，沈沁背对着她们，坐在床边和别人聊着微信。
    坐窗边的王阿姨正看着剧，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俩人，拿下老花眼仔仔细细地看，这怎么还拉着手呢？
    给她们俩使眼色，让她俩赶紧松开，顾太太可没睡着。
    老王？你眼睛有毛病？沈沁余光瞥见王阿姨挤眉弄眼的，怪吓人的。
    王阿姨正给她俩做口型，慢动作控制着嘴唇：快走。
    被沈沁一说，王阿姨迅速低头戴上老花眼，故作淡定道：没有啊。
    沈沁一眼就看出王阿姨心里有鬼，连忙转身看向她刚刚望着的位置，视线直接撞上了刚进门的顾景晗，再看她身边站着的人，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女人。
    女明星？沈沁看到了她们相握的手，困惑地皱了下眉。
    韩裴芸不知道顾景晗她妈为什么这么称呼自己，客气地问候道：阿姨好，我来看望栎栎。
    沈沁起身招待：晗晗跟我说了，你们是朋友？
    声音不大，但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到了熟睡中的栎栎。小人儿睁开眼睛，看到了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韩妈妈，惊喜地喊出了声：韩妈妈！
    沈沁都来不及发问，就见那人说着不好意思，绕开她走到孩子的床边，捧着栎栎的小脸怎么都瞧不够。
    顾芷栎之前被妈妈教育过不要在外婆跟前提到韩妈妈和安歌，但是刚醒的瞬间一激动还是没忍住，现在不说话了，闷闷地哼唧着，把脸埋进了韩妈妈的怀里，要她好好抱抱自己。
    这是栎栎的干妈？沈沁想到了顾景晗也是对方孩子的干妈，以此类推。
    亲妈。顾景晗说得小声。
    但是王阿姨离得那么远还是听到了！两只耳朵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比电视剧里更狗血的名场面发生在她眼前了！
    她习惯性摸到了桌边的一把瓜子，但是控制住了自己，抓在手心没有动作。
    沈沁嘴唇微张着，没有说话。
    上次你看到的那个孩子顾景晗顿了顿，说，我也是她亲妈。
    什么？这番话把沈沁彻底搞糊涂了，那时她还跟顾景晗开玩笑，说以为她在外头乱搞有了那么大的孩子，难不成是真事儿？
    顾景晗正式给她妈介绍韩裴芸的身份：她叫韩裴芸，你可以叫她小芸，她不是女明星，是个优秀的作家。
    沈沁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定格，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理解顾景晗的意思。
    甚至不用顾景晗多说，从她们进门后紧握的手，自己就意会到了什么。
    顾景晗补充道：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作家。
    沈沁万分惶恐地看向韩裴芸，那个一直让自己很好奇，能被顾景晗喜欢上的人，居然是个女的？
    韩裴芸在沈沁的注视下，勾住自己的口罩耳带，缓缓揭开。
    沈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如顾景晗所说，她喜欢的人长得很嫩很可爱，还有点娃娃脸，但怎么跟她抱着的栎栎也太像了！
    比顾景晗和栎栎还像！
    韩裴芸确定栎栎现在状态还好，总算放心了不少，和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家伙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自己。
    阿姨，我们出去说可以吗？韩裴芸客气地征求顾太太的意见。
    沈沁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踩在医院的地砖上，莫名觉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切起来。
    她们去了医院里的一家小咖啡厅，沈沁坐在不舒服的椅子上，对面的韩裴芸说着发音标准的普通话，可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双卵生殖技术？她和顾景晗的孩子？
    五年前顾景晗在干什么？死活不肯去见那些她和顾业衡相中的青年才俊？结果居然背着他们，跟女人搞到一起了吗？
    沈沁还没缓过劲，又听见了顾景晗说：本来准备栎栎康复后再跟爸妈交代我们的事，但是现在栎栎情况不太好，小芸知道以后很担心，希望能多陪着栎栎，所以我们商量了下，决定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你。
    沈沁抿了一口服务员端来的咖啡，非常难喝，再琢磨下韩裴芸刚刚说的那些话，更让她怀疑起过去近六十年的人生。
    你们的意思是，栎栎是你们俩的孩子？一口咖啡没咽下，呛到了嗓子，沈沁咳嗽起来，韩裴芸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是。顾景晗点头，妈，你看栎栎跟小芸多像啊。
    桌子底下，韩裴芸不露痕迹地轻轻捏了下顾景晗的大腿，这呆子怎么还给自己加戏了？
    所以栎栎也知道你们的关系？沈沁说完，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她刚才有听见栎栎管韩裴芸叫妈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沈沁沉默了很久，视线在顾景晗和韩裴芸身上徘徊，然后定定地看着韩裴芸。
    冒昧问一句，韩小姐五年前为什么要和晗晗分手？还是有了孩子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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