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以为韩裴芸不要自己帮忙，要叫别人，于是又问：静静是谁？
    周勤战战兢兢地剥着糖纸，唯恐大老板一会儿过来怪罪自己，心情沉郁得踏踏实实的，被王阿姨简单的四个字逗乐了。
    她板着脸，哼哧笑了声。
    顾景晗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周勤把棒棒糖递给栎栎，视线不敢往顾景晗的方向瞟。
    妈妈，韩妈妈呢？顾芷栎舔了下棒棒糖，要妈妈离自己近一些。
    顾景晗坐到她身边，背对着周勤：在洗手间。
    哦。顾芷栎看了看妈妈身后的小周阿姨，问妈妈，妈妈在生小周阿姨的气吗？
    周勤紧张地盯着大老板的背影。
    顾景晗顿了顿，仍没看她：没有。
    一定是生气了，周勤懊恼中又感到委屈，她也不想看啊。
    顾芷栎含着棒棒糖，好像没话要讲了，让王阿姨拿本卡通书给她看。
    顾景晗看了眼手机，暂时没有待办事项，觉得自己再这样和周勤僵持下去也很奇怪，但是，总不该让她先开口。
    有失身份，不太好。
    手机上的数字显示过去了一分钟，顾景晗有些失望。
    周勤偷看大老板对着手机发呆，足足一分钟，攥着文件的手心蹭蹭冒汗。
    她心里一横，把文件递了出去：顾总，这些文件需要您审核签字。
    僵局破了，顾景晗转身去拿，目光交错间，周勤一怔：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顾景晗翻开其中一本文件草草看了几眼，已然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看见就看见吧。
    周勤顺杆往上爬，嗫喏道：您这得注意关门
    我最近是不是真的很好说话？顾景晗忽然问。
    周勤没多想，点点头：是。
    说完，反应过来大老板的意思，赶紧摇头：不不不。
    顾景晗不为所动，冷淡地说：把刚才看到的，忘掉。
    周勤面带温和的笑：已经忘了。
    见大老板不说话，她趁机转移话题：年会安排妥了，下周一晚上八点，沁水大酒店。
    年会照例要上台讲几句，顾景晗没打算缺席。
    还个事儿周勤觉得这事有点鸡毛蒜皮，犹豫着有没有告诉大老板的价值。
    说。
    周勤还是说了：金景天岸的工程之前做旧楼爆破，因为风险评估出了差错，导致现场部分人员伤亡。
    顾景晗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事，她很遗憾可也无能为力：这事是下面的工程公司负责的，该追责就追责，该赔偿就赔偿。
    就是赔偿方面谈不拢，总金额太大，子公司做不了主，副总也想把这事往下压，让冯总和家属沟通过很多次了，结果还拉着横幅在那儿闹呢，对楼盘和顾氏的影响挺不好的。
    给的合理赔偿不要，非要敲诈就随他们拖着好了。顾景晗皱了皱眉。
    周勤想了想，在手机里找出一段微博上流传的视频，转发量不多才几百条。
    视频中的地点就是爆破工程附近，十几个人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顾氏集团草芥人命，投诉无门。
    放大音量，他们喊着口号要顾氏给赔偿，看有人在拍，喊得更起劲了。
    保安呢？这事用不着自己操心，顾景晗看了反而影响心情。
    保安一过去就喊保安打人，哪还敢动他们？周勤拖动进度条，结尾部分，一名男人正接受拍客采访。
    我哥出事了，他们还不想赔钱，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壮实的男人表现得很伤心，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又脏又油，身上的皮夹克裂开不少纹路，沾满了灰，该是个辛苦谋生的人。
    想着法子打发我们，非把我们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男人撂下狠话。
    拍客问他：你们在这好几天了，是想做什么？
    我们算是看出来了，别人来谈全是打发我们，都不好使，我们要和顾氏真正管事的人谈。
    视频里没出现拍客的脸，却能听见他忍着笑的声音：你说顾氏的总裁顾景晗啊？
    顾景晗？男人的表情豁然开朗，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对！就她了。
    视频结束了，周勤收起手机，等着大老板发话。
    谈不拢就成打发了？顾景晗原本的同情所剩无几，压根不想管这事。
    他说要找你谈。周勤提示道。
    顾景晗无动于衷，视线定在栎栎的脸上：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觉得周勤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但忍不住提醒，这些人挺不讲道理的，现在又说要来找你谈，万一做出些过激的举动呢？
    顾景晗一点都不担心：我很少去公司，能找得到我吗？
    可周勤一想，大老板说的没错。
    这事让子公司的冯总安排就行了。亲人离世固然难以接受，但也不是用来敲诈勒索的筹码。
    好的。周勤准备回公司了。
    顾景晗叫住了她：周勤。
    周勤没头没脑地重申：忘掉了，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景晗冷下脸，说起正事：实在不行让副总去接待下这些家属，要的赔偿不算太离谱就答应了。
    她对于这种事的态度较以前软化了许多，周勤也发现了。
    顾景晗转而问栎栎：要不要妈妈讲故事给你听？
    顾芷栎惊喜地递上书本，扑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多少金钱都买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是栎栎教给她的道理，顾景晗这么想着，额外多给些补偿也算合情合理。
    韩裴芸坐在马桶盖上刷微博，自己要参加碧莲网十周年庆典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居然还有人搞了个话题：#绯云歌真人#
    她在话题里刷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内容，有人声称见过她本人，什么美少女作家都是骗人的，明明就是个身高一百五，体重一百五的土肥圆。
    更夸张的是，还有不少人说她真身是个男人，秃头、络腮胡、啤酒肚，说的就跟真有这个人似的。
    韩裴芸经过刚刚的事，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可不乐意了，截图了几个说法夸张的微博，挂到自己的微博上。
    绯云歌：年纪大了，美少女称不上，去掉少字勉强可以，身高163cm，体重45kg，不是男人。
    以为辟了谣，却在下面看到了齐刷刷的留言。
    无图无真相！
    求图求真相！
    下面的人保持队形。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没人怀疑她的真身，如今真要现身了，跑来一堆人疑神疑鬼的。
    韩裴芸闲着没事，留言看多了就被激到了，在手机相册里翻来翻去，找到一张以前在健身房做站姿直臂下拉时，教练给她拍的背影。
    上身只穿着运动背心，下身纯黑色legging，身姿纤细，臀部挺翘，背部线条在下拉的动作时十分明显。
    反正没露脸，韩裴芸想争这一口气，给照片加了个滤镜，发送出去。
    有图有真相。
    她坐累了，在马桶上盘起腿，换了个姿势津津有味地刷起评论来。
    绯大！求正面上我！
    我要做绯大的蜜桃臀！
    看到一条扫兴的：没露脸，一定很丑。
    韩裴芸想怼他，迟疑了下，又懒得解释。
    微信收到顾景晗发来的语音，韩裴芸立即点了开，但听归听，整出这么大事肯定不能轻易饶了她。
    听筒里传出栎栎清脆稚嫩的声音：韩妈妈，小周阿姨已经走啦。
    韩裴芸不用想就知道是顾景晗教栎栎这么说的，摸清了她的内心，毕竟她舍得不理顾蹄子，舍不得不理孩子啊？
    又是一条语音：王阿姨不知道你们在干嘛。
    让孩子转述这句话，顾蹄子还真是很好意思。
    韩裴芸打字过去：让妈妈自己说。
    过了十秒，卫生间门被人敲了两下，接着门就开了，顾景晗拿着跌打油站在门口，望着她微微笑：我来了。
    韩裴芸不悦地挑眉：周勤走了？
    走了，她什么都没看见。哭包不让靠近，顾景晗就站在这里不动。
    王阿姨没看明白我信，周勤说自己没看见，我信她个鬼了。韩裴芸气呼呼地指着她，都怪你。
    行，怪我。顾景晗摇了摇手里的跌打油，让我赔罪？给你上药怎么样？
    韩裴芸哼了声，撩起裤腿。
    顾景晗看她默许了，长腿一迈，走过来半蹲在她的脚边。
    还疼吗？顾景晗问。
    这次韩裴芸留了个心眼：疼也不要你的亲亲。
    顾景晗倒着药，眉眼间全是笑意。
    你老实点啊！韩裴芸看她这副荡漾的模样，总感到不安生。
    顾景晗第一次给人擦药，手法生涩笨拙，还把韩裴芸弄疼了。韩裴芸开始有些嫌弃，可看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认真，多看几眼只觉得可爱。
    验孕了吗？算了时间，该是可以了。
    顾景晗下意识回答：没呢。
    韩裴芸没说话，看她给自己揉腿。
    顾景晗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看了看韩裴芸，低头解释道：我说的是孵化器。
    韩裴芸感到有些困惑，不太理解顾景晗的话：不然呢？
    没什么。顾景晗低着头说。
    韩裴芸伸手扶住顾景晗的下巴，轻轻抬起，和她对视。
    她在顾景晗的眼里看到了一片茫然，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缕微不可见的惊恐。
    你有事瞒着我。
    果然，茫然不见了，只剩惊恐。
    *
    作者有话要说：
    做鸡的广播剧出了，所以忙着完结做鸡和写下期剧本
    努力了，终于更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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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顾景晗是撑得住大局的人, 不慎流露出的惊恐稍纵即逝，韩裴芸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淡定地起身, 拿着手机查找起来，拨出了科技公司那边的服务热线。
    自己的事还没个定数, 现在不能说, 免得吓到了哭包。
    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却把韩裴芸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对于顾景晗而言算是预谋已久，她有她的打算，但对于韩裴芸来说，可能惊吓远远会大于惊喜。
    顾景晗不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讨她欢心，她甚至没想好, 就算成功了，要直截了当还是磨蹭到瞒不住了再说。
    韩裴芸的英语水平停留在大学四级，比起当年可能还退步了不少, 她在顾景晗那一串流利的口语中，仅仅抓住了几个熟悉的单词，拼凑不出来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她只能盯着顾景晗的表情看, 也没看出什么来。
    顾景晗挂了电话, 和韩裴芸对视一眼, 本想卖个关子，然而嘴角不听话, 往上弯了弯。
    韩裴芸了然，忘了腿上的伤, 站起来轻轻抓着顾景晗的胳膊：怎么样？
    顾景晗抿着笑意, 点了点头。
    太好了！韩裴芸激动得不行, 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顾景晗一手环住她的腰，想着心事，孵化器移植的日期比她早三天，今天刚出的结果，那她明天是不是可以用验孕棒提前试试了？
    一点经验都没有，不然再去抽个血？
    顾景晗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准备明天一早测个试纸看看。
    顾蹄子，你怎么不说话啊？韩裴芸抱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吭声，狐疑地看了看她，不高兴？
    怕又被看出心里的小九九，顾景晗连忙回答：没有。
    你今天可奇怪了。从差点摔倒到刚刚那个惊恐的表情，每一个细节都不对劲。
    顾景晗找了个借口，确实也是自己想到的心事之一，但这件事和哭包分享了也无妨：我在想，当时为了提高成功率，医生建议一次移植两个胚胎，所以会不会是双胞胎呢？
    其实医生没有建议，是顾景晗做的主，除此之外，还做了不少主，严格秉承物尽其用的原则。
    韩裴芸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当初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她内心都挣扎了好久，现在得知可能多出俩孩子，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栎栎情况不能拖，医生说的也没错，能提高移植成功率，而且我想呢多个孩子也是多一份希望。顾景晗说得婉转，她想试探出哭包的想法，好为不久之后的事做个心理准备。
    胚胎都在人实验室的孵化器里了，韩裴芸觉得纠结无益，没说什么，但是想到真是两个孩子，还是发愁，四个孩子长大了凑一起打麻将吗？
    多个孩子多份希望韩裴芸把顾景晗这句话又念了一遍，别扭地嘟囔，你干脆把所有胚胎都移植掉算了。
    顾景晗眼睛一亮，正要开口，看哭包的表情原来是在赌气，又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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