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和她认识以来，就发现她不会轻易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唯一微微有些失态的一次，是在讲述顾芷栎患病的时候，也只有短短十秒而已。
    心里憋了太多情绪的人，往往活得很辛苦。
    韩裴芸看了眼病房里的两个小家伙，玩得很起劲，相比之下，她和顾景晗之间的气氛未免太压抑了。
    不擅长交际的她开始没话找话：你喜欢喝酒？
    顾景晗以为她又是来怪罪自己的，仍然垂着眼眸：压力大的时候，会多喝一点，平时还好。
    那你们有钱人出去喝酒，是不是都喜欢叫那种公关啊？韩裴芸写过几本豪门恩怨的小说，根据她对上层阶级的想象，有钱人都得左拥右抱。
    顾景晗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一头雾水：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这样的吗？韩裴芸以为顾景晗紧张了，趁机逗她，你出去难不成就光喝酒吗？
    会有人叫你说的公关，但我不会。顾景晗的态度很端正，语气淡淡的。
    为什么不会？韩裴芸又问。
    不喜欢。顾景晗回答得很直接。
    你真是挺没劲的。韩裴芸看向她，小西装配金边眼镜，怎么看怎么禁欲，网上说你没谈过恋爱，真的假的？
    顾景晗愣了下：他们怎么知道我没谈过恋爱？
    韩裴芸狡黠地弯了弯唇：不过我觉得是真的。
    顾景晗看着她弯起的嘴唇，有一丝自己理解不了的得意：为什么？
    谈过恋爱不是像你这样的。韩裴芸看顾景晗没吱声，估计自己的判断没错了。
    一时两人又没话讲，韩裴芸沉默了会儿，再次看向顾景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顾景晗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韩裴芸一听，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顾景晗直接回答：没有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韩裴芸很八卦地问，她转身看向顾景晗的时候，双手顺势搭在了她的小臂上。
    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顾景晗坐直了身子，微蹙着眉，姿势有些僵硬。
    行。韩裴芸点点头。
    为什么我碰到你你反应会那么大呢？像是触电一般的反应，恨不得远远跳开，离自己越远越好。
    哪怕是自己这样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的人，起码会在人前保留礼貌和矜持，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绝对不会像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韩裴芸敛了嘴角的笑，她的表现似乎确实太敏感了。
    我不是说了嘛，不太喜欢被人碰。她牵强地笑笑。
    可是，你好像很喜欢碰我。顾景晗说着，目光下滑，落在了停留在自己的小臂上，韩裴芸那双纤细的手。
    韩裴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失魂落魄地松开了她。
    顾景晗从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哪怕是柳以思的勾肩搭背都会让她感受到一丝不适，但韩裴芸的触碰貌似可以接受。
    说不清楚理由，众所周知，她顾景晗绝非善类，对人对事不留情面，连父母都要让她三分。
    唯独韩裴芸怼她的时候，她对这个人完全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好欺负吗？
    并不啊
    大家要留言啊！！！留了日更给你们看啊！！！！
    第八章
    对韩裴芸的好感其实是有理可循的，她看着就像放大版的顾芷栎，怎么可能让人讨厌得起来？
    但总由着她怼自己，是不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个很好欺负的人？
    顾景晗看她松开自己后，双手先是相握，接着好像姿势不够舒适，垂在了身体两侧。
    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孩子。
    顾景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韩裴芸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紧紧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韩裴芸这次没跳开，她忍住了，但是在被顾景晗握住的一刹那，她瞪大了眼睛，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你你？她张开嘴，被吓得说不出话。
    顾景晗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把想爆笑的冲动压了下去，可是她看向韩裴芸的眼神里，掺杂了的得逞意味过于明显。
    韩裴芸都快看不下去了。
    你又被吓到了？顾景晗一开口，笑意浮现在了脸上。
    韩裴芸板着脸看她，不得不说，顾景晗笑起来真是像极了安歌，摸着良心讲，也真是惨绝人寰的好看。
    三十三岁的人了，居然一根细纹都没有，怎么做到的？
    顾景晗见韩裴芸看了自己半晌，光眨眼没有任何反应，还以为她被吓傻了。
    韩裴芸只是看呆了，等顾景晗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如梦初醒般缩回了手。
    你的手太冰了。她把手背在身后，错开顾景晗投来的视线。
    尽管韩裴芸主动抓过好几次顾景晗的手，但那都是在事态紧急，一时冲动的情况下，而顾景晗这个非常刻意的握手动作，让她有了明显的生理以及心理不适。
    配上昨晚那句不知道是她还是她朋友发来的：想你，想得睡不着。
    韩裴芸对顾景晗的认知有所改变，看着挺正派一人，居然这么油腻的吗？
    说起来，她那个圈子里正人君子能有几个？都说有钱人没几个好东西，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景晗和他们凑一起能正经到哪去？
    我的手脚四季都是冰的。顾景晗戳中了韩裴芸的死穴，语气平平淡淡，手指轻快地在衣襟上弹了两下。
    你冰就别碰我，凉死了。韩裴芸双臂抱胸，让顾景晗再也无从下手。
    韩裴芸嫌弃的态度让顾景晗有了些许不满，她怼回去：你的手热。
    韩裴芸一愣，柳眉上挑，这人怎么回事？
    我手热就得给你摸？哪来的歪道理？
    顾景晗用余光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是真生气了。
    那要不她咬了下唇，深思熟虑过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干嘛？韩裴芸没好气地问。
    你摸回来呢？顾景晗说得诚恳，她的手一般人还摸不到。
    韩裴芸眯了眯眼，对着顾景晗伸到她跟前的那只手出神，五指纤纤如葱根，白皙绵软，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心脏漏跳了半拍，她确认了，是心动的感觉。
    不稀罕。偏过脸目视前方，再也不看一眼。
    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平日写□□也没感觉，韩裴芸以为自己可以进尼姑庵了。
    然而，吃素太久还是会冒出偷荤的念头。
    你啊，奇奇怪怪的。顾景晗看着她的眉头松了又紧，满脸的内心戏，轻笑出声。
    韩裴芸这就不乐意了，顾景晗一个缺心眼竟敢说自己奇怪？还有这声不痛不痒的笑，是在笑话自己？
    我奇怪？你还缺心眼呢。早就想好好教育她了。
    顾景晗指了指自己，无辜地摊手：我不是，我没有。
    栎栎那么喜欢你，都不知道怎么关心孩子，扔钱就完事儿是吧？韩裴芸说到一半，声音低沉下来，那么小的孩子，本来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长大的，遇上你这样的妈，以为你不喜欢她，压抑自己的天性，学着做一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
    气氛再次降回冰点，顾景晗沉默了很久，开口出声：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小孩子需要的是家长的陪伴，安歌说我总陪她出去玩，你知道栎栎听到的时候有多羡慕吗？韩裴芸想到顾芷栎当时的小眼神，心尖立马酸涩起来。
    我跟你说实话。顾景晗的声音轻轻的，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栎栎的诊断结果出来那天，我很后悔要这个孩子，我确实不是个好妈妈，小时候我妈不管我，没人教我怎么做一个好妈妈。我没有喂过她母乳，没有陪她成长，但是得知她可能会离开我，我是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做个好妈妈，她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韩裴芸的怨气在顾景晗沙哑的声音中，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她拍了拍顾景晗的肩膀，反而有些心疼她：还来得及，以后栎栎有两个妈妈了，我教你怎么做个好妈妈。
    顾景晗勾了勾唇角，笑得苦涩：那天栎栎晕倒在花园，我在外地出差，家里的保姆送去医院，我回来以后听医生说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上以前就有了许多红点。如果你是她的妈妈，一定早就发现她生病了，不会像我这样拖到她晕倒才来医院。
    那是因为我闲啊，每天在家呆着，不关注孩子还能关注什么？韩裴芸知道顾景晗身处高位，和自己一个家里蹲没得比。
    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行吗？顾景晗真诚地向韩裴芸讨教。
    行是行韩裴芸一边说一边笑起来，可你这么说让我觉得，我好像又多了个女儿。
    顾景晗愣愣地看着她，不在乎自己被人占了便宜，跟着弯起了唇。
    手伸出来。韩裴芸招呼她。
    顾景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听话地伸出右手。
    韩裴芸伸出左手，覆上她的手，握了握：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听着很美好的词汇。
    顾景晗微微笑：多多指教。
    窗外的晚霞在落日的辉映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韩裴芸背对着窗户，她的身影浸在那股梦幻的光芒里，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被染成了金色，仿佛自身会发光。
    顾景晗的眼神凝固了，如同被感染一般，抬手朝这个光源靠近。
    韩裴芸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眼睁睁地看着顾景晗干净圆润的指尖下一秒就要落在了自己脸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会让她受到惊吓，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而顾景晗这刻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在和她的对视中带着试探和小心慢慢地接近。
    韩裴芸不仅不惶恐，还腿软了。
    心想，她可真油腻啊，语言调戏不够现在还上手了。
    顾景晗认真地拿起韩裴芸鼻尖上的发丝，表情正直：你掉头发很严重吗？看你发际线挺高的，又爱梳马尾，小心秃头。
    韩裴芸望着她手上的发丝，原来只是这样？只是为了帮她弄掉头发？
    你才秃头。胸口痛，感觉被她气到了。
    嗯，我也容易掉头发，因为睡不好。顾景晗大方承认。
    韩裴芸不跟她争了，这个缺心眼，跟她聊天能把话给聊死了。
    顾景晗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多了：我一会儿就要走了，七点有个慈善晚会，提前回家换晚礼服。
    那你再进去陪栎栎玩会儿，我也得回家做饭了。韩裴芸拍拍衣服上蹭上的墙灰。
    回到病房，韩安歌和顾芷栎脑袋凑在一起，她拿出了幼儿园发的画报，放在两人的膝盖上，一边看一边讲故事给她听。
    安歌，和栎栎说再见，我们要回家啦。韩裴芸不忍心打扰两个孩子的相处时光，但时间已经很晚了。
    妈妈，我们看完这个故事再回家哦。韩安歌的小手指着画报上卡通小狗，正说到这个小狗迷路了。
    韩裴芸和顾景晗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地笑了笑。
    韩安歌不认识小狗旁边的文字，她正费劲地辨认着。
    吧嗒。
    有一滴红色水珠滴落在了小狗的脸上。
    韩安歌吃了一惊，对着那滴刺眼的红色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又是一滴红色落在上面。
    身边的顾芷栎吸了吸鼻子，安歌连忙看过去。
    顾芷栎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鼻子老是痒痒的，只好不停地揉，安歌看向她的时候，她的鼻子以下全是血。
    妈妈顾芷栎望着两只小手沾上的血迹，茫然地抬起头。
    正和助理沟通晚会事项的顾景晗闻声立即看向她，但只看一眼，她就慌了神。
    韩裴芸在顾芷栎低头看书的时候还没察觉到异样，等她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的红色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栎栎，不要低头，快把头仰起来。韩裴芸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轻轻抱住顾芷栎的脑袋，让她仰高了脖颈。
    顾景晗第一时间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她去找纸巾，从自己刚买来的那堆零食里找，再从王阿姨收起的柜子里找。
    她抓着一叠厚厚的纸巾给孩子擦脸，可是血迹干了，怎么都擦不掉，不断有血液流下来，她用纸巾堵住了孩子的鼻孔，但很快就被血浸了个透湿。
    妈妈，我透不过气。顾芷栎张开嘴呼吸，鼻子里一直有热乎乎的血流出来，感觉好难受。
    没事的，医生叔叔一会就来了。韩裴芸安慰她，声音颤了颤，有了哭腔。
    医生赶到了病房，和两个护士一起给顾芷栎处理。
    韩裴芸转身走了出去，像是多待一秒就要被溺死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屋子里。
    顾景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犹豫着，跟了过去。
    韩裴芸蹲在无人的走廊角落，缩成一团簌簌颤抖着，顾景晗走近，才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哭声。
    顾景晗拭去眼角浮出的湿润，把手里剩下的纸巾递给她。
    那么多血，止都止不住她还那么小韩裴芸接过纸巾却不擦，泪眼迷离地望着顾景晗，话说一半哽咽了。
    会好的，真的。
    之前看韩裴芸哭，顾景晗会觉得无所适从，但现在看着她，心跟着绞成一团，痛得要命。
    她想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们作者都秃头，发际线堪忧
    以及一个对顾总的手感兴趣的韩作者，怎么看都是受啊
    白天没时间更文，说好要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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