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争抢继续上演着,少女抢到了三分之一的饼,她揣在怀里,走到一方角落,后背紧紧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又迅速地啃着手中的食物。
一名身量较高的少年往她这边凑了过来,默不作声将一碗稀少且珍贵的清水递向她。
少女没接,盯着水碗,手里捏紧了一块碎瓷片。
她认识这个少年,因为这人不是和她们同时进入地洞的,而是在第五日才进来的。
少年收了手,小声的叫了一句小姐。
少女的眸子倏地睁大,你是谁?!
少年双膝跪在地上,一副谦恭的姿态,我是温阳门门下弟子,我叫刑广。
少女闻言放松了警惕,你怎么在这?
我要为师门报仇。叫刑广的少年说这话时垂着头,是以少女并没有看清他略显古怪的神情。
她没有再问什么,掰了一半的饼递给刑广,而在刑广再次将水递来时,她也没再拒绝。
两人算是结成了联盟,共享食物,背对背靠着休息,面临着每一个危机沉沉的时刻。
第十五日的时候,地洞内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丘,存活的人自发将这些尸体移到角落去,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再胆怯,他们目光空洞,好似心中再无畏惧。
第十七日的时候,他们没能等来食物和水。
第十八日的时候依旧如此。
十九日的时候,黑暗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三日的水米未进,陆续有几人脱水而死,余下的人都虚弱地靠着石壁,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白天和黑夜对他们来说没有分别,所以当洞顶压着的巨石被挪开,大片的阳光投进地洞时,他们才意识到现在是白日。
久违的阳光照得他们每一个人都睁不开眼,但很快,黑暗再次笼罩住他们,而伴随着黑暗而来的,还有一把匕首。
做工精致,刻着繁复花纹的一把寒刃匕首。
剩下的十个人盯着地上的匕首,谁都没有先行动作,可他们内心却不约而同做好了准备。
能够活到今日的,都不再是那些单纯天真的少男少女了。
这场血腥的杀戮是如何开始的,已经无人知晓。
尖叫、哀嚎、怒吼,还有瓷碗的破碎声在地洞中此起彼伏,匕首落到这个人手中,但又很快被下一个人夺去。
他们知道,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杀掉其它人,这就是落影教残酷血腥的遴选方式。
少女没有参与匕首的争夺,却不免被打斗中的人误伤,刑广挡在她身前,承受着四面八方挥来的拳头。
这场生死之战结束得很快,胜利的是一名年岁长一些,身高体壮的少年,他满脸污血,握着匕首,站在层叠的尸堆上,癫狂地喊着:我赢了,我赢了,我可以活着出去了,我赢了!
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映照出他狂热的神情。
少女瑟缩了一下,原来从一个人变成恶魔只需要短短的十七天。
刑广猛地向少年撞过去,对方毫无防备被他撞得跌倒在地,却仍旧死死握着匕首。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拳头、腿、头,甚至是牙齿都能变作厮打的武器。
但体型的巨大差距造成的力量悬殊是不可改变的,刑广最后被压在地上,脖子被少年掐着,脸上落下一拳又一拳。
他被打得满脸血污,神智昏聩,少年却仍旧不知疲倦的用殴打来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愤怒。
就在刑广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少年的动作却骤然停下了,那掐在他脖颈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刑广剧烈地咳嗽起来,少年的身躯软绵绵倒在了他身上,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黏腻的液体滑落到脖颈,抬头看去,昏暗的地洞内,站着的只剩下一人了。
是她。
拿着匕首面无表情的少女,那匕首尖端正渗下一连串血线。
少女走到刑广身前,伸出了手,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早已覆上了一层污泥和浓稠的鲜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手里消逝。
小姐......
少女耳朵嗡鸣,心跳得仿佛要奔出胸腔,她丢掉匕首,微微喘着气道:杀了我。
刑广一脸呆滞,你,你在说什么啊?小姐。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气息,冷静地重复道:还不明白吗?这里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
不,我不会杀你的。刑广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小姐,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活着更重要,你出去之后查明真相才能亲手为掌门报仇,你杀了我。
少女没有说话,她垂着眸子,不想进行这无意义的争执。
她走到石壁坐下,闭着眼休憩,鼻尖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她也还记得方才匕首划过那人脖颈时的手感。
她没用什么力气,轻飘飘地那么一划拉,少年沉重的身子就好像一片落叶一般轻巧地摔落在地上。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手感。
她握过匕首的右手不可控制地发起颤来,和她颤抖的心一样。
一声闷哼在安静的洞穴内响起,两人疲惫松懈的身躯骤然绷紧,他们同时看向层叠的尸堆,眼见那一堆尸体中爬出一个身形瘦小,满脸血污的孩童,瞧身形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方才应该是趁众人打斗时,躲到尸堆中装死才逃过一劫。
而现在爬出来,应当是听见他们刚刚的对话,意识到他们或许是在这场湮灭人性的考验中唯一还残存人性的人。
他瑟瑟发抖地走到少女身前,跪了下来,圆润的眼睛闪着水光,别杀我。
少女捡过匕首递给他,在这里,我不杀你,你就得杀了我。
刑广没等男孩回答,一举冲过来,抢过匕首指着这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存在。
男孩缩了缩脖子,目光满是胆怯和畏惧,我,我不会杀人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少女沉默了少许,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家乡旱灾,村里的人都饿死了,我听说这个门派招收弟子不看出身,也不看有没有武学天赋,只要想来,就可以来,只是,我,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我只是想讨口饭吃。男孩说着,因为恐惧身子颤栗不止。
少女没再说什么,把刑广举着的匕首按了下去。
洞穴迎来了久违的平静,三人没有任何交谈,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连日来的饥饿和饥渴使得少女腹部如同火烧般灼痛,嘴唇干裂,目光浑浊,吐不出一个字来,眼前甚至模模糊糊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觉。
她躺在污秽的地上,侧身蜷缩起来,发出细碎的痛苦的呜咽声。
刑广爬着来到她身边,他的嘴唇也干裂出数个口子,声音低哑地唤着:小姐,小姐。
十七睁开一条眼缝看他,随即伸出手攥住他的手腕,低喃道:杀了我吧,刑广,杀了我,你出去后,替我给父母兄长报仇,替温阳门二十八口人报仇,求你了。她死死攥着刑广的手,略长的指甲刺入了他的皮肉。
刑广怔住,下一刻,他伏下身子,在少女将将昏迷前,拥抱住了她。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女没有听清这句话,她在刑广开口时,便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视线内依旧是黑暗的洞顶,鼻尖也仍旧是腥臭难闻的气味。
她以为她终于从这炼狱中解脱了,原来没有。
她缓缓坐起身,奇异地发现唇齿和咽喉的干涩感褪去了不少,但齿间有股奇怪的味道,腥甜腥甜的。
刑广就坐在她对面,靠着石壁,整个人似乎睡着了,头垂得很低。
而那名男孩却不见了。
她心底爬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她起身缓缓走到刑广身边,这才看见了刑广不远处的阴影中,那具安静躺着的小小的尸体。
尸体上有搏斗的伤痕,而那细瘦干枯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狭长的伤口。
她身子一僵,终于明白了口腔内那股奇异的味道是什么。
血,鲜血的味道。
嗡的一声,她感觉头皮发麻,强烈的恶心反胃感从腹部直上咽喉,她踉跄着跪倒在地,一只手扣着嗓子眼,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个动静惊醒了刑广,刑广正要开口,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
少女眼角发红,厉声吼着:你疯了吗!你简直疯了!
刑广愣了一瞬,他直起背来,沉声道:他昨夜想杀了我们!这个小孩装作温良无害的模样,可那恰恰是他的武器,能活到今天的,岂是善辈!
他抓住少女的肩膀道:如果可以,我也想自我了结让小姐你活下去,可施青寒不允许有人自杀,自杀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得死,我只能等,等到你硬起心肠来杀掉我,而在那之前,你必须活下去!
少女忍着腹内强烈的不适感,猛地推开他,低声道:疯子,你真的是疯了。
刑广赤红着眼,是,我是疯了,只要小姐能活下去,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做的。
别再靠近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退回原本的位置,却是再不敢闭眼,只能咬着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警惕地盯着刑广。
两人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惫和精神巨大的冲击让她逐渐有些意识昏聩,她盯着墙壁上的二十三道划痕,眼皮缓缓耷拉下来。
刑广悄无声息接近她,低声唤:小姐。
少女倏地睁开眼,猛然后退,喝道:滚开。
刑广垂着头跪在地上,半晌后,他突然倾身过来,一只手禁锢住少女两只纤细的手腕,一只手抬起压在她的唇上,手腕处渗着源源不竭的血滴。
少女猛地挣扎起来,鼻端的血腥味逼得她几欲呕吐,放开,放开我!刑广,我让你放开我!
刑广利用着体型差压制着她,脸上是绝望的祈求,求你了,小姐,你必须活下去,不愿意这样的话,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就好了。
少女脏污的脸上流下蜿蜒的泪水,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与其这样,我宁愿自杀,我们一起死好了!
刑广一怔,少女趁势挣扎出来,她踉跄着爬过去拿起匕首,比在自己的脖颈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要发力。
刑广猛地扑过去,撞倒少女,他双臂死死勒着她,嚎哭出声:你不能死,你要找到真凶,亲手为掌门报仇,小姐,你狠下心来杀掉我好了,只需要这么一下,算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少女崩溃地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就像你杀那个人一样,杀掉我,你能做到的。
少女咬着唇摇头。
刑广将匕首塞到她掌心,将刃端抵在自己心口,神情坚毅起来,想想你的爹娘、兄长、满府二十八口人,你该亲手为他们报仇。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向自己心口推进,尖端刺破衣物,接着是薄薄的肌肤。
他感受着少女颤栗的手,微微笑了一下。
对不起,小姐。
再见了。
说罢,他猛一蓄力就要握着她的手狠狠扎入心窝,就在此时,那头顶积压数日来的巨石却轰然作响。
砰的一声,巨石化作齑粉,大量的灰尘飘荡在空中,同时一道粗粝低沉的女子嗓音响起。
你以为这般,就不算违反规则吗?
两人都瞬间一怔,抬头望去,刺目的阳光逼得他们睁不开眼。
但隐隐约约却能瞧见伫立在洞口那高高在上的黑袍身影。
落影教。
施青寒。
第141章 自责心
傅沛白是被身侧一阵压抑的呜咽声给惊醒的, 这一连串声音就像濒死之人临死之际不甘的求救一般。
她瞬间一激灵,食指一弹,石壁上的烛光亮起。
她翻身看向身侧, 那声音果真是身边人发出的, 此时的十七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细长的眉目紧紧拧着, 额头满是汗珠,神情痛苦, 喉咙发出一阵阵的呜咽声。
傅沛白吓坏了,急忙扶住她肩膀,连连低唤道:十七, 十七,醒醒,醒醒!
呜咽声应声而止,十七倏地睁开眼,那双漂亮的眸子目无焦距地盯着虚空,薄唇轻启, 气息凌乱。
傅沛白用指腹抹去她额上的汗珠,轻声道:做噩梦了吗?
十七没有回答,她兀自坐起身, 失神地看着那微茫的烛火。
傅沛白也坐起身,挪到十七身前,宽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说着她探出胳膊, 轻轻环住十七。
十七弓着腰,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听着耳畔温润的低声哄慰。
好一会, 傅沛白才听见低低的一句,不是噩梦。
嗯?
那是我的回忆。
十七抬起头,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盯着傅沛白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那是我的回忆。
傅沛白心尖抽疼,轻抚着十七的脸颊,那你想讲出来吗?
十七没有直接回答,但说的话却已经算是回答了。
我梦到了我第一次杀人时的回忆。
她的目光变得惘然又有些迷茫,那时候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刑广,然后再杀了我。
傅沛白倾身拥抱住她,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为了自保。
十七挣开傅沛白,继续道:可是后来,我成为了落影教使之后,我又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我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我也学会了对许多事冷血旁观。
傅沛白,你知道吗?当年西北抓捕幼童栽赃落影教的事,我们很早就收到消息了,教主为了将计就计麻痹陆文成,我们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说,你父母和弟弟的死也有我的原因,是我,我害你失去了亲人。十七激动起来,紧紧攥着傅沛白的手腕。
你应该恨我的,你应该恨我的!
十七剧烈地喘着气,眼眶红着,她想推开傅沛白,手却拽着对方的衣摆没有放开。
傅沛白深吸了一口气,强硬地抱住十七,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恨你,永远都不会,不是你的错,十七,不是你的错。
女子隐忍的低泣声在幽暗的洞穴内响起。
恋耽美
江湖遍地是马甲(GL)——方块的六只猫(107
同类推荐:
膝盖之上(Over the knee)、
呕吐袋(骨科,1v1)、
扶她追妻、
性奴训练学园(H)、
被丈夫跟情敌一起囚禁操玩(强制 1v2)、
欲女绘卷(nph)、
被自家超色的狗强奸,好爽....[完][作者不详]、
【崩铁乙女】总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