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春日里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笋,剥开外层的皮后又泡在了水里,水灵又鲜嫩。
佘宴白撩开眼皮,笑望着敖夜,故意道,“你不是说自个心里已经有人了么,还是一条顶漂亮的小白蛇。怎么面对我时还动不动就脸红心跳?莫非是移情别恋了?那你这变心的速度可够快得啊。”
“我、我、我……”敖夜有心反驳,然而自个三番两次异样的反应,堪称是铁证如山,哪容的他狡辩。
他开始回忆过去,从艰难破壳开始,到百年前重伤痊愈后醒来。那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偷偷跟随在他身后的小蛇妖。
敖夜确信,他是喜欢记忆中的小蛇妖的,喜欢到一回想起来便满心欢喜。他恨不得时光倒流,代替记忆里那个分外冷漠的他回首走向小蛇妖,然后抓住他保护他,这样他后来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痛苦与折磨了……他的头忽然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无数巨龙在他识海中混战,疼得他不禁发出痛苦的低吼。
见状,佘宴白坐正了身体,眉头微蹙,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变成了一头黑龙,我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的旋涡里,挣脱不出……有人在等我,是谁?到底是谁?吼——”即便是难受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敖夜潜意识里仍不忘保护佘宴白。
他丢出一团金色的灵力,包裹住佘宴白的身体,待龙啸的威力散去后,他灵力形成的防护罩才跟着消失。
有些东西,即便是暂时没了记忆,但他的身体却还记着,因为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成了他无法磨灭的本能。
爱,是本能。保护,也是本能。
佘宴白看着敖夜通体金色的鳞片有一瞬间变作了他后来所熟悉的黑色,然而在天池水的作用下,又飞快地褪去。
他不忍看敖夜继续痛苦下去,便柔声唤道,“阿夜,过来。”
阿夜?
金龙一怔,明明是个很陌生的称呼,但为何他却觉得无比熟悉。
“阿夜。”佘宴白又唤了一声。
金龙的神思还在怔愣之中,然而他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游向了岸边。
待他回过神时,头颅已经乖顺地搭在了佘宴白的膝上。
佘宴白的手落在敖夜头顶的角上,温柔地摩挲了片刻后,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俯下身,在他的额头眼角落下一连串轻吻。
“不急,慢慢来,你总会想起来的。”佘宴白这话既是安抚敖夜,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
纵使有天道之力护着,他从上界来到大荒都受了不轻的伤。而敖夜他贸然被亲族带回来,怕是未有一丁点的防护,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才会忘记了那么多东西……
“我不是三心二意的龙。”敖夜闭上了眼,只觉头疼在佘宴白的抚摸与亲吻下渐渐褪去。
佘宴白闻言一顿,既而低笑道,“嗯,我知道。”
敖夜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那我为何会对你动心?这不应该。”
直至此时此刻,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卑劣。明明已经心有小蛇妖,却又对面前这个面容比小蛇妖成熟不少的人渐生喜欢。
“这就要问你的心了。”佘宴白眼里缀满了星子,轻笑道,“你只是忘记了很多事,又不是傻了。所以阿夜,有时候不妨相信你的直觉。”敖夜睁开眼帘,凝望着此刻神色格外温柔的佘宴白。初见时,只一眼便让他冲动地把人抢了回来,是因为佘宴白长得像他记忆里的小蛇妖?还是因为他只是在抢回自己的人?
刚把人带回山洞的时候,他确信是前者。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体的本能却偏向了后者。
“我失去了很重要的记忆里,而那些记忆里有你?”敖夜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有在上界生活的记忆,也有在大荒醒来后的记忆,然而他的识海里却没有自己如何回来的记忆片段。
父兄只告诉他,许是回来时受了重伤,令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惨痛的记忆。先前他未深究,可如今看来,他极有可能忘了不该忘却的事与人。
“谁知道呢。”佘宴白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阿夜,你得自己想起来才行。否则我说再多都是无用。”
敖夜将头颅从他膝盖上移开,认真地望着他,保证道,“我会的。”
佘宴白歪头一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的话……”
说罢,他抬起腿,用沾着水的脚轻轻地踢了敖夜一脚,威胁道,“我会生气的。”
“你真的是凤族的拂晓殿下吗?”敖夜忽然问道。
佘宴白轻轻地眨了眨眼,面不改色道,“为何突然这样问?”
“直觉。”敖夜道,“你让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比起凤鸟,你更可能是一条蛇。”
一条很漂亮的雪白大蛇,鳞片摸起来很凉,眼睛宛若红琉璃……恍惚间,敖夜眼前出现了一条蛇的模样。
他还知道,那蛇的身段很柔韧。
佘宴白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问道,“那是你记忆里的小蛇妖好看,还是我这条蛇好看?”
敖夜尚未回神,故而没能及时回答,但落在佘宴白眼里,却是他犹豫了。
略有些不满,佘宴白又抬起腿,欲踹人。然而发呆的某龙看见有东西靠近,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啊呜一口不仅含住了佘宴白的脚,还顺带含住了他的一截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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