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透过灯笼外糊着的纸,照亮了佘宴白脚前的一小片路,他忽然想起那夜,敖夜一手牵着他,一手提着宫灯,两人慢慢地走上摘星楼。
敖夜曾问他,是否愿意做他的皇后?他沉默了,犹豫了,最终也没能将心底真正的答案告诉他。
佘宴白面露苦笑,恐怕即使重来一回,他也不见得会应下。
没一会儿,佘宴白便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叶氏最后三代人的墓地。
一队身披甲胄、手持刀枪的高大士兵守在一旁,见佘宴白这个陌生人过来也只是把目光投过来,暂时未有动作。
佘宴白转头对上他们警惕的眼睛,一看便知道,一旦他有异动,这些盯着他的士兵就会立即冲过来将他捉住。
他收回视线,望着落日的余晖洒在面前四座简陋的坟墓上,由土堆积而成,上面还覆盖着雪。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墓主人的名字。
最中间的是敖夜的外祖父叶将军,左边埋着的是他视如己出的婉言,右边是叶修筠与元朔帝的合葬墓,再右边则是他与敖夜的合葬墓。
敖夜死后没能留下尸骨,故而坟墓里头只放了他生前穿过的一些衣物与少数随身物品。
当佘宴白的神识扫过其中一幅拓印下来的字时,不禁一怔,竟是他曾在大昭寺僧房里留下的“暂别,勿念”四字。
然而这一回他俩乃是死别,一人魂归冥土,另一人则犹在人间。
此生永不再见。
唯徒留空念。
思及此,佘宴白抬手捂上左胸口,死死地按着缺了护心鳞、再无法愈合的那处,用力之大,竟不慎突破了那处表面妖力凝成的薄膜,顿时有鲜红的血流出来,不一会儿便浸透了衣衫。
“喂,那谁,我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你受伤了?”
“小兄弟,需要药不?”
“看你的样子,是从远方来的吧,是来祭拜我们大小姐的,还是少爷的?”
佘宴白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些守卫的好意。
弯腰把福全赠予的灯笼放到地上后,佘宴白在墓前蹲下,指尖落到墓碑上,将敖夜的名字描绘了一遍,不慎碰到并列着的自己的名字时,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蜷缩了一下。
在阿宁的记忆里,敖夜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在登基大典那日,执意与一块冷冰冰的灵位举行了封后大典,就此将他的名字留在了东秦的史册与族谱上。
佘宴白久久地注视着墓碑,直至日头完全落入山后,他才在守卫们的视线中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下,扭头盯着敖夜的坟墓。
他来后,满腔心思都在敖夜身上,竟差点忘了一旁尚未腐化的蛇蜕。他从阿宁的记忆中得知,东秦灭国的起因便是一枚能保尸体千年不腐的寒香珠。
按理说,扶离那样谨慎的一个人,依照他的请求将蛇蜕变作尸体后,一定会令其如凡间正常的尸体那般腐化。
但现在他的蛇蜕还好好的,只能说明那枚寒香珠着实不一般,其防腐之效竟抵抗住了扶离的术法,怎么着也该是个稀罕的宝贝。
佘宴白的神识掠过寒香珠,仔仔细细地探查一遍后发现没在上界见过,顿时心生好奇,记下了它的特征,准备日后令孔玉查一查这枚寒香珠的来源。
不论如何,在他“死”后不久,寒香珠的消息就忽然从南昭传到了东秦,还由此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得不令他怀疑这是否是一场刻意针对敖夜的阴谋。
思及此,佘宴白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他想到了早已死透了的乌沧。
那天,他曾仔细搜寻过乌沧的识海,虽然没发现他将敖夜的存在告知于别人,但是仔细想想,他极有可能忽略了一个人——屠龙的主谋,那个最为卑鄙的人修。
他没在乌沧的识海中发现那人一丝一毫的踪迹,但不代表那人就真的对乌沧的事以及敖夜一无所知了。
再想一想秘境里乌沧所用的傀儡以及后来走入邪道的事,他很难不怀疑幕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人!
一想到敖夜的死,很可能就是屠龙者对他的报复,佘宴白心中杀意顿生,恨不得立即将那人找出后碎尸万段!
“喂,天都黑了,你还不走?”有守卫见佘宴白愣了半天,不由得出声提醒。
佘宴白回过神,朝那守卫点了下头后转身离开,并未动他的蛇蜕与那枚寒香珠。
“小兄弟,这灯你不要了?”守卫喊道。
佘宴白摆了摆手,待走出守卫的视线后,微光一闪,化作了一条小小的白蛇。
然后钻进雪里,重新爬回敖夜墓前,在墓碑后盘成一圈便不动了。
而他这一待就是七天七夜。
殊不知就在第七天时,妖皇宫发生了一件极为严重的大事。
那对曾被孔玉养在妖皇宫一段时间、后来见他们学会了捕猎技巧便将他们送走了的橘猫儿偷偷地跑回了妖山。
不仅如此,还凭借着在妖皇宫住过一段时间对其的了解成功地溜了进来。
“哥哥,不是听说妖皇大人出了远门尚未回来嘛,那我们现在溜进来干嘛?”橘猫弟弟趴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
橘猫哥哥一爪子拍在弟弟头上,小声道,“蠢!因为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啊。”
“哦,可是他又不喜欢你呀,他好像喜欢那个蛇美人啊。”橘猫弟弟在地上打了个滚,眼睛瞅见一只蝴蝶,顿时想扑过去,却被哥哥一爪子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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