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夜把那张药方递给福安,吩咐道,“速速去熬一副药来。”
想了想,他又把另一张单子也给了福安,低声道,“把上面所需的东西都准备两三份放在次间的暗格内。”
有些美味佳肴一旦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就会从此魂牵梦萦,忍不住奢望还有下回。
敖夜侧目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神情无比温柔。
福安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敖夜,手上接过单子,欠了欠身,然后退下。
室内隐隐残留着石楠花的味道,敖夜走到窗边,推开窗,让外头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他微微抬头,望着空旷无云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只站了一会儿,敖夜便踏出后殿,吩咐宫人们送来炭火和温水。
“殿下,这才只是初秋,用炭火是不是为时过早?”宫人看了看天色,一时不知他俩是谁的脑袋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也就清晨与深夜有点凉意,其他时候说热都不比夏日逊色多少。
敖夜沉了脸,“孤的话你只管照做便是。”
“是。”宫人只好听命。
东稍间内点起好几盆炭火,融融热意顿时充盈了整个屋内。窗户微敞着,只留了一条小缝,以供炭烟飘溢出去。
敖夜站在床边,为佘宴白掖了掖被角。他用浸泡过温水的软布为佘宴白擦拭脸和手,依旧十分冰冷,没有一丝好转。
他似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而非一间温暖的屋内。
敖夜终是明白了,炭火于佘宴白无用,于是颓丧地命人撤下炭火,喂过药后就在一旁枯坐着等待。许是心神一直紧绷着,稍有一刻放松,他便不知不觉靠着床边的柱子睡了过去。
待外头天的色开始渐暗时,佘宴白才从昏迷中醒来,人尚未完全清醒,手就下意识摸像腹部,用妖力与神识一道仔仔细细地查探丹田处,奈何毫无异样。
他不死心,又把自个从头到脚检查了数遍,仍旧没发现那害他差点痛死的缘由为何。
佘宴白坐起身,一拳砸在床边的雕花上,他的手没事,雕花却碎了一块,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眼下正是恢复修为好去青云宗报仇的时候,这莫名的状况不能不令他气恼。若是在关键的时候拖后退,他能怄死!
这一声响,惊醒了敖夜。
“宴白!”敖夜满脸惊喜,握住佘宴白的手,“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佘宴白冷着脸,眉眼含怒,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敖夜以为佘宴白在恼他,便默默地松开了手,还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放心,我不会再说些叫你为难的话。”敖夜苦笑一声,涩然道。
佘宴白回神,抬眸看去,瞧见他低垂着头,周身低落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不禁心生烦恼。
这本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的事,怎料敖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上心。
“你堂堂一个太子想要与我成亲,是嫌储君之位坐的太稳了吗?”佘宴白嗤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可没办法为你延嗣,难不成你想断子绝孙?”
“我既想与你在一起,又怎会在乎有没有子嗣?”敖夜认真道,“至于金銮殿上的那张宝座,我本无意。只要阿娘答应离开京城,你也愿意与我共度余生。我便是舍下储君之位又何妨?我们可以一起去北境生活,或者去任何你们想去的邻国。”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明亮,眼底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露出愉悦的笑。
在未遇见佘宴白之前,敖夜最大的软肋莫过于他的阿娘。他曾多次或明示或暗示,想要带她偷偷离开,从此远走高飞,再不管这京城内的恩怨情仇。
奈何他阿娘似有顾虑,一直不曾正视他的请求。敖夜几乎要放弃了,但现在他愿意为佘宴白再行尝试。
“宴白,你意下如何?”敖夜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期待,神情显出几分少年意气,不似一贯的沉稳。
他眼里有光,亮的刺眼。
佘宴白微微低头,令自然垂下的乌发遮住幽深的双眼。
透过发间缝隙,隐约能看到他红唇微张,“我从未想过与人成亲,这样就很好。”
修者与凡人不一样,成了亲拜了天地,便是结成道侣,此后荣辱与共、福祸相连。而与人修和魔修不同的是,妖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故而妖族在伴侣一事上最是慎重。
而他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妖,万万不可能把余生系在一个凡人身上。
眼下这段还算平静的日子,已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终不能长久。
敖夜神情一黯,阿娘拒绝离开,佘宴白则拒绝他。最在乎的两个人皆如此,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无。
“我说过不会教你为难,你放心,我再不会提那些事。日后你只管安心在这宫里住在养身,我不会再……唐突你。”敖夜苦笑道,“若是你不喜,我亦可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当初他能为阿娘留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今后也能为佘宴白不再烦恼,而绝口不提成亲一事。
“如此最好。”佘宴白往后一靠,叹道。
他真是造孽啊,一时放纵自己,竟玩过头了。
到底是年轻,春心初动便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敖夜不禁眼眶微酸,喉咙滚动几下,挤出一句,“你已有一天未曾进食,我去命宫人为你送些膳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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