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我们进货走的是补贴价,一匹二十五。”
钱晴算了算,毫不留情往下压价:“这点货,一万块我全拿下,运输我们自己来。”
钱雨跟丁杰都呆住了,不是,你手里只有三千块不到你就敢跟人家谈上万的生意?
谈下来你准备怎么掏钱啊?
厂长心头在滴血,钱晴这一砍刀下来,直接给他削了快小一半的本钱。
只是他没得选,虽然心知肚明这点布料拿到外地的乡下,尤其是北方有些村镇上还是不愁卖的,但是运输首先就是个问题,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这种大宗货更是问题。而且这个时间他也没办法把控,没准等他把货出完,厂子早就换人了。
“一万就一万!”
壮士断腕,不过如此。有了这一万块,他再紧盯着出货,厂子还能维持上一段时间。
钱晴面不改色,仿佛自己兜里真的有一万块。
“那咱们说好了,一万块分四次给,对应按批次出货。您也体谅下我,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运货怎么也要时间的。但是您放心,一个月之内,咱们一定钱货两讫。”
厂长咬牙答应了,除了钱晴,他现在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不成?
于是,钱晴花了自己身上的两千五百块,换来了第一批一百七五匹布料。顺带还接受了厂长赠与的两百个粗布头花,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油田办公室的联系电话。
钱雨则是在她的指导下,进了五百块钱的货,大部分都是头花和袜子。
钱晴去车站问了火车车次,等到林晓慧的车次一来,钱晴就跟钱雨丁杰一块,把将近二百匹的布料装上火车。
这一趟南方之行,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等到了y市,把小山堆一样的布料搬下车,周皓给她找了两个板车才堪堪把这点货装全。
回到油田,钱晴的心情也难得轻松下来,周皓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迟疑发问。
“媳妇,你不解释一下,你就六千块吧,这咋弄回来这么多东西?”
前几天黄三平运回来的衣服数量已经够大了,这怎么还有这么多布呢?
钱晴迷迷糊糊的:“你放心,没偷没骗没坑人也没抢,靠我的个人魅力换……不,欠来的。”
可不就是欠?她现在一夜变赤贫,账上全是大的吓人的赤字。
周皓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放她去睡觉。难得心里有点忐忑。
媳妇这么拼,他往后还能跟上媳妇的脚步吗?
*****
钱晴给手头的事分了个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还是把手里的布料给清了,只有握在手里的现金才是最重要的,不能一直压在货上。
所以她没有选择在夜市的地摊上摆开,一匹布有三十多米长,大家扯布都是按尺扯,到时候一摆开肯定一群人拼着凑着买。钱晴现在缺流动资金,没时间耗在这上面。
所以她选择把货拉到村镇上去卖,这时候她的小三轮车就派上用场了。
丁杰拉着蹬着三轮车,后面装了几十匹布料,俩人一道去往钱雨摆摊的小镇。
到了镇上,离老远钱晴就看见钱雨正在路边摆开地摊,乌泱泱的一群人围着她的摊子。
“别挤别挤,发圈一块一个,袜子分大小,大的两块一双,小的一块五一双!”
钱雨招呼客人,黄三平收钱。一时之间也比较和谐。
钱晴来之前没给钱雨打招呼,就跟丁杰俩人一人手里拿一包干脆面蹲在旁边吃。终于等到这一波客人走了,钱雨才看见他俩蹲在摊子旁边跟俩仓鼠似的。
“你们怎么来了?!”
钱晴把袋子里的干脆面倒进嘴里:“我们也来卖货啊。”
说着把三轮车上的油布一揭,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大喇叭,往边上一站就开始吆喝。
“不要票的布料!各种花色齐全,一匹料子四十块喽——”
一匹布料四十!瞬间就一群人淹过来。
买不了一匹还买不了几尺吗?算下来不要票也才四毛钱一尺!这个价格错过去任谁都要后悔的!
但是钱晴没工夫一个个给量,又举着大喇叭喊:“只出成匹的布料!”
真要是一个个量,她跟丁杰今天废在这里也卖不完。
当时就有人退缩了,但很快,就有一条街上的小摊贩过来问价:“我要的多,给便宜不?”
钱晴从身边的布袋里拿出来几个头花:“买一匹送一个头花!”
小摊贩:……
钱晴则是不以为然,她本来今天过来就不是打算零卖,就是打着卖给这些小摊贩的主意。要是没有这个小摊贩上来问,她就打算一会儿让丁杰找个人来演一演的。
到最后小摊贩还是拿了五匹布料,钱晴收入二百。
这人也逗,拿了布料也没压着,当街就在另一边喊,说是四毛二一尺。
丁杰佩服万分,这世界上心眼灵活的人太多了。她姐是一个,这种当着上家面直接加价往下游卖的人居然也有!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不少人去买。
一尺多两毛,那小摊贩的利润明明白白,但大家还是上赶着买。即便加了价,依旧比供销社便宜多了!还不要票!
有了第一个成功案例,边上其他小摊贩也蠢蠢欲动,都过来三两匹的买。有的人买了是存着,等到下乡时候再卖。有的人也学那个小摊贩,四毛二现场裁。
钱晴看钱雨摊子上下去了不少货,直截了当问她姐:“姐,你要不要也来几匹?”
卖谁不是卖呢?卖给钱雨她还能更便宜点。
钱雨今天的流水很不错,当即也拿出来八十块钱。
“我要两匹布。”
钱晴给他姐挑拣了两匹质量好的递过去,又从八张大团结里抽出来两张还回去。
“进价你都知道,我这也算赚了。”
钱雨没有制止妹子的行为。看着一条街上因为不要钱的布热火朝天,半晌才说出话来。
“晴晴,我想过了,我不是做这个生意的料子。”
“我想做粉条。”
钱雨生怕钱晴误会,拉着钱晴的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这次去南方,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跟钱晴的差距。不管是做生意挑拣货色,还是跟人打交道压价钱周旋,她都不行。再加上还有黄三平在,她又有家累抛不开家里这点事。
钱晴对她足够好,本钱相当于是白送她的,后面进货也是靠着钱晴的指点。
钱雨很知足,也晓得妹子的苦心。但她不能这样心安理得的靠着妹子,一次两次是钱晴带着她,次数多了难道要她一辈子挂在妹子身上吗?
“我回来之后村里下来一个通知。说是考虑到我们这里的红薯价格上不去,几个村子联合想了个办法,就是鼓励大家做粉条。”
“我去听了一遍,觉得很可行。五斤红薯出一斤粉条,粉条一斤能卖五六毛钱。要准备的东西没多贵,先是个打粉机,县里农机局就能给提供,买着就三四百。然后是吊浆布,买个几十块钱的就够用了。再就是用竹子削点杆子出来穿粉条用。其他就是漏勺,铁锅这些小头,自己再起一个粉浆池,有个平整的晒粉场就行了。”
钱雨说起来的时候,两眼放光。
钱晴一点不觉得她姐做不到,她姐这人认死理,但是也能吃苦。
做粉条这个细想一下,也很适合。她姐夫是个能下力气的,两口子都能干,趁着这时候天冷,正是做粉条的时候。做完刚好赶上年底,正好还能卖个好价钱。
唯一的问题就是——
“姐,你们不分家吗?”
第52章 二更
钱晴不怀疑她姐跟姐夫能把日子过好, 但要是带上黄家那批人,这就难说了。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一大家子齐上阵,尤其还是各有各想法的一大家子。
没有做粉条这点事, 黄家就已经乱七八糟,这要是还做粉条,钱的事情搅和进来, 只怕会更乱。
钱晴有点心疼的搂着她姐:“你说我好大力气给你薅出来, 你又要跳回去。”
她之所以带着她姐做生意, 最根本就是想把她姐从黄家拽出来。她姐做什么生意都好, 不要消磨在黄家那个烂泥塘子里就行。
结果她姐跟她出去见过了世面,现在却要主动回去!
钱雨把钱晴掉下来的头发别回耳后,声音里一片温柔,但内容却极为坚定。
“我都想好了,以前是我老端着, 觉得她们可怜,一辈子就看头上四角四方的天。想着自己让一让也行, 谁还能真跟糊涂人计较。”
“现在我不这样想了,糊涂人之所以糊涂, 有时候也是欠教训。”
“分家是一定的, 拿我赚的钱养他们一家子,不可能。”
钱晴整个人都呆了, 不得不说,她姐刚才说话真的太有气势了。让钱晴想起来小时候她姐护在她面前的样子。
“姐,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就是姐夫那边怎么说?”
钱雨神色复杂的看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黄三平:“你姐夫要是能下定决心,我还用等到现在?不用管他了,他要真是选了他娘和那一大家子,大不了我们就分开过。”
钱雨也是想了很久, 她这边的家人,她妈给她看孩子,她妹几乎是白白给她送了一千多块。钱晴甚至还考虑到她们夫妻俩长期两地分居不好,要捎带上黄三平一块做生意。
黄家呢?前段时间她拿了枕巾回去引得一家子闹别扭,后来又送了三个档次的文具盒,引得一家子又吵闹不休。
同样都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钱家是一家子都在互相帮忙,黄家则是各有各的心思。
这几次下来,黄老太也察觉出不对劲,昨天竟然好意思跟她说往后让她拿东西回去时候注意数数人头,别漏了谁。
真是把她当成一个软柿子,捏来捏去捏没完了。
她说了是从妹妹那里拿的,黄老太竟然还顶着厚脸皮问她为什么不拿好的。
钱雨冷笑,拿好的?往后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给她们了!
钱晴看着旁边正在卖力吆喝的丁杰,心里窜上来一个主意。
她是一直都想让她姐分家的,但是这个家要是分的不好,她姐跟姐夫的关系势必也要受影响。她姐说大不了就分开过,但钱晴知道,她姐跟姐夫的感情摆着,真要是分开了她姐心里肯定也难受。
“姐,你打算怎么分这个家呢?”
钱雨暂时也没想好,目光犹豫看向黄三平。
黄老太一直把着一大家子不叫分开过,未必真是为这些儿女们好,不过是想压着几个儿媳妇,生怕分开之后她就当不了老太君,做不了一大家子的主罢了。光是看看村里那些分家分户的人家就知道,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互相之间小心思多,这样反而会敬着老的。一旦分开过,除了每年那点养老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捞不到。
这种情况下,她们四房其实都有些小念头,但谁也不敢跳出来,都是打心眼里指望别人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钱雨是因为想要做粉条,所以才咬咬牙想要当第一个挑明的人。
八零年代筒子楼日常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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