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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楚天江阔(61)

    司机师傅看他着急,刻意加快了速度,中途差点和一辆相向而来的救护车撞上,好在车技扎实,一个打轮,擦肩而过。
    距离目的地还要很久,安煜焦躁不安,想起了被遗忘在衣兜里的手机,他颤抖的划开屏幕,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按了好几次才成功拨出去。
    出乎意料,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但说话的人不是萧溪,而是萧仁河,他的声音掺杂一片混乱中,冷冷的甩了几个字过来:离他远点。
    说完,萧仁河就挂了电话,当安煜再次拨过去的时候,是机械的提示音和无休止的嘟嘟声
    这个瞬间,萧仁河对他所有的客气都尽数撕裂。
    到了墓园,安煜远远的就看了萧家的车,他以为自己来对地方,带着几分希冀冲了进去,结果又扑了个空。
    他抓住要下班的清扫大爷,指着门口的车:车的主人去哪里了?
    救护车拉走了。大爷想起一个小时前的那一幕,有些惋惜的道:那孩子被刺激的不清,直接晕过去了。
    安煜的身子晃了晃,他知道的,萧溪的应激反应特别重的。
    安煜又一次转身离开,他在一夜间跑遍了莫城所有的医院,直至精疲力尽都没有找到萧溪,从最后一家医院出来,已经第二天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阴冷潮湿的短租屋。
    安煜将自己缩在床上,始终睁着眼睛,因为一闭上双眼,脑海就会划过萧溪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萧溪说过的: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在的。
    可现在却没有,只留下他一个人。
    然而,他没有办法责怪萧溪,也忍不下心去责怪萧溪,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满世界去寻找。
    而后又找了几天,萧溪却始终不见踪影。
    临近期末,安煜反而被张飞扬找到了,他硬生生将自己拖回了学校。此时,舆论已经被校方强行压下去了,只在暗处滋生。
    至于大野牛和雷总,并没有因为他和萧溪在一起的事情找他谈话,而是因为打架的事找了他。
    那日,安煜被张飞扬拖进学校,一踏进教学楼,就碰见了季涛。
    季涛看着安煜这幅没了魂的样子,心里笑的特别开心,甚至忍不住走了过来,在安煜的肩上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惺惺作态道:兄弟,喜欢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吗?
    安煜抬眼看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拳头毫无章法的挥了出去。
    安煜有点失控,张飞扬猪一样的体型都拉不住人,愣是叫了好几个人帮忙才把人按住,而季涛已经被打的妈都认不出来了。
    安煜被送去大野牛的办公室时,雷总很快就到了,两个人本想数落安煜,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大野牛挥了挥手,做样子似的说了一句:写一份八百字检讨给我。
    这是大野牛罚的最轻的一次,好像无意证实着什么,不写检讨也无所谓,这事就这样吧。
    安煜回到班,他发现大家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只是看着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他在注视中,走到了自己的书桌旁,可旁边的座位已经空无一物了,安煜止不住又晃了神。
    安煜站了好久,陈悦咬了咬牙,走过来和他说,萧仁河在元旦那几天给萧溪办理了转学,特别快特别急,校方也非常配合。
    而手续一下来,萧溪的东西眨眼间就被萧仁河收走了,一样都没给他留。
    不,可能还有一点被他藏起来的东西吧。
    可那又如何,他偏过头再也无法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了。那好不容易抓住的光,轻而易举的就被人从指缝间抽走了,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没人预料到。
    礼堂后台的短暂分别,竟然变成了无限期。
    *
    萧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处异地他乡了,除却萧仁河,周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无论是医院还是校园,都陌生的让人心惊。
    萧溪试图反抗,可谎言背后的真相让他浑身脱力,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萧仁河了,心底却仍旧藏在挥之不去的怨怼。
    萧仁河也怕他反抗,一夜间停了他所有的银行卡,又给他换了部新手机,决绝的就差把他的记忆一并洗去了。
    萧溪有时候会在心里嘲讽:刻板固执的老男人。
    随之,又有点心酸。
    进入新的学校以后,萧溪好死不死又被分到一班,但他学会了安煜那套,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摊着一张破脸面对一切,谁都是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已。
    班里同样有像张飞扬那样不怕死的猪头,天生自来熟,就喜欢往他身边凑。
    张飞扬二号熟络的揽住萧溪的肩膀,笑呵呵的和他侃大山:溪哥,您他妈能不能笑一笑,前天那个妹子明显要跟你表白,愣是被你这臭脸冻跑了。
    萧溪拿捏着低低的调子,甩出两个无情的字:不能。
    张飞扬二号直接气笑了,追着萧溪一路叨叨,活像个嘴上装了小马达的老妈子,闹心的不得了,萧溪却又有点舍不得叫停。
    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某一刻。
    不过,有一点似乎能让人开心。
    换了地方,萧溪的学习成绩一路上升,从高二下学期的第二月开始,萧溪就没跌出过年级前十,萧仁河每次看着儿子漂亮的成绩单,都能开心半天,他恨不得出差的时候,都要带上这张破纸拿出去吹嘘。
    萧溪的成绩很稳定,而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仿佛磕了药,竟然坐上了年级第一的交椅,惊艳了所有人。
    由于萧溪的进步像坐了火箭,所以高三开学的时候,他被老师选中了,要去台上分享学习经验。
    有些事成了记忆就不太能磨去,萧溪生怕自己拿着白纸上去直接自由发挥成检讨,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稿子。
    站上台的瞬间,萧溪发现这个学校和育嘉一样。到了夏日的升旗时间,烈阳毫不吝啬自己的光与热,把十点钟的操场照的滚烫,直至翻起阵阵热浪。
    可萧溪站在这样的阳光下,却觉得浑身发凉,人好像瞬间回到了那个没有告别的冬日。
    对不起。
    我喜欢的人。
    我没控制好自己,让心尖上这把燎原的野火不小心烧过了头,放眼望去,只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
    明天站起来!
    ====================
    第六卷 :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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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我想你了
    没来的及说出口的一声再见,难免成为了萧溪心中无法拔除的遗憾。
    可萧溪发现,这声再见根本不必说。
    没多久他的心就开始重新长草了。
    尽管有那么一段时间,萧仁河差也不出了,每天都用看刑犯的眼神盯着他,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彻底割裂他和安煜之间的联系。
    却不料百密一疏,萧仁河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且毫不知情。
    高三即将毕业的时候,萧仁河总觉得国内不安全,哪怕占地面积广袤到有960万平方公里,他也老是认为这两个人会在某个街角相遇。
    然后,安煜把他好不容易矫正回来的儿子,再一次掰弯。
    所以,萧仁河死死的拿捏住萧溪不忍心和自己对抗的心理,决定了儿子的大学去向。
    他希望用足够长的时间,磨灭安煜在萧溪心里的地位。
    当然了,这个过程可能还用了一点自己身为老子的权威,毕竟萧溪的性格摆在那里,硬的像块臭石头,时不时还会像一个磕八百斤炸药的桶,提及禁区瞬间爆炸。
    不过,对于萧仁河而言,最终的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萧溪如他所愿去了国外的一家名牌大学。
    但萧仁河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如了萧溪的愿,他自由了。
    虽然之前努力获得offer的时候,萧溪一直带着两种心理。
    一是:我他妈凭什么要被别人安排人生,我凭什么不能喜欢安煜。
    二是:我是不是应该帮老顽固分担一点,理解他一点。
    这两种想法每天都在萧溪脑子里干仗,有着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就在大使馆外,等待办理留学签证的短短几分钟里,萧溪想通了。第一个想法毫无意外取得了胜利,他打算和萧仁河摊牌,认认真真的谈一谈。
    他权利决定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且,他若是彻底服从了命运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可正当萧溪要开口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见两个熟悉的人,是魏桥还有何琛!
    那个瞬间,萧溪的大脑一片空白,组织好的摊牌语言忘得一干二净,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安煜过的好不好,安煜的成绩有没有受到影响,安煜能不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有好多都想要知道。
    而两个人也看见了他。
    何琛甚至有点激动,当即就要原地起跳,打算在人群中高呼一声卧槽!好兄弟!你他妈死哪去了?
    结果没跳起来,他被魏桥那个杀手给按回去了。
    魏桥是个聪明人,他看见了站在萧溪旁边的萧仁河,尽管他们和萧溪的固执老爹没有过什么频繁的接触,以至于萧仁河可能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于是魏桥对着萧溪点了一下头,指了指旁边的公厕,拽着何琛走了进去。
    萧溪瞬间会意,他有些局促的四下张望,想着如何脱身,最后只想到了俗套的老方法。
    万事不通,三急来通。
    萧溪瞬间戏精上身,用手捂住肚子,背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五官使劲的拧巴在一起,对着老顽固喊了一声:爸。
    萧仁河转头,被儿子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肚子疼。萧溪指了指旁边公厕:我去一下。
    嗯。萧仁河端着公司老板的架子点了点头,又往前看了一眼:快点,要到你了。
    嗯。萧溪应了一声,为了让肚子看起来真的很疼,他是夹着腿、迈着鸭子步跑进的公厕。
    踏进去的瞬间,萧溪还没开口,就被两个人拖进了某个隔间里。
    魏桥还算冷静的挤在旁边戳手机。
    何琛的激动劲却还没有消失,他比了一个十分中二的手刀,大咧咧的横在了萧溪脖子前质问:为什么不告而别。
    萧溪举手投降:我那天受到了点刺激,晕过去了,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被我爸运走了。
    运字用的精妙,让他看起来像个货物。
    何琛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又说:那你发个信息,打个电话不行吗?弄的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之前的手机被扔了,可能已经被某辆汽车碾成碎片了。萧溪有些无奈的说。
    何琛默了几秒,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无话可说。
    没办法,他爸就是这么个人,有时候开明的不得了,比如学习的事上,非常懂得与时俱进,跟随时代的潮流,这补习班那补习班能给他报一堆。
    可有时候就刻板刁钻的不行,沉醉在旧观念的世界里无法脱身,他和安煜在一起仿佛触犯了道德的底线、法律的高压、人性的罪恶
    总之,在他眼里就是不可饶恕的事。
    萧溪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时间不多,不打算同何琛扯皮,抿了抿唇,哑着声音问道:他还好吗?
    你不如亲自问他。魏桥说:我给他打了视频。
    他话音一落,就把手机塞到萧溪垂在身侧的手里,拽着何琛走了出去,把隔间留给他。
    狭小的隔间里回荡着噔噔噔的声音,清晰震耳。
    算算时间,这会大概是育嘉的大课间,所以视频的铃声没震几秒钟就停止了,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砸进了萧溪的耳朵里,周遭所有的声音刹那间褪的一干二净。
    安煜不知道这头换了人,转了一下笔,壮似随口道:什么事?
    萧溪手指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扔进马桶里。
    你刚刚和我发微信说有事,是让我看这个马桶有多干净吗?安煜对屏幕里的画面有点受不了:挂了。
    声音戛然而止,萧溪把屏幕举了起来,他刚刚听见安煜平静的声音,以为对方已经把自己忘了。
    可当他通过别人的微信,看见安煜的头像,他知道安煜什么都没有忘,只是偷偷藏了起来。
    安煜那个永恒不变的微信头像换了,变成了那张他用尽毕生照相天赋拍出来背影。
    点进他的微信名片,微信名也变成了【一条死鱼】
    不知道为什么,萧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眼眶发烫,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收住要奔涌而出的脆弱。
    萧溪吸了吸鼻子,重新把视频播了出去。
    那边,安煜正刷着传说中每个高考人都避不开的玩意五三,这会在解一道数学的综合大题,但思路反复被打断,让他有点小烦躁。
    安煜皱了一下眉,顿了一会才重新接通,手指习惯性转着笔,声音压在嗓子里问:到底什么事?
    可当安煜看到视频那边的人,直接失了声,指尖的笔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撞击声。
    萧溪知道,安煜转笔从来没有失误过,这是第一次。
    两人隔着屏幕看着对方。
    安煜反复张嘴,试图说话,可他的心里建设瞬间崩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甚至以为自己在这场大课间中睡着了,做了一个悠然的美梦,只要一睁眼还是那破碎的现实。
    可周围同学的吵闹声,操场上广播操的音乐,无一不再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安煜从来没有放弃去追萧溪的念头,只是暂时失了方向,还没有人脉,让他有点不知道去哪里找,该怎么找。
    所以他只能先放慢脚步,但不代表他要停下,总有一日,他会将光追回来的!
    安煜幻想过那个把人追回来的场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已知的或者未知的,周围是人潮拥挤或是人迹罕至。
    无论如何,他都要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那句有点可笑、却是他唯一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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