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上的山匪很多都是工匠屠夫出身,落草为寇,手艺倒是一点没生疏。山匪有自己的传统,劫到穷人,杀人留财,劫到富人,抓住要赎金,还有一类,譬如抓到姑娘,便留在山里供山匪玩乐。富人与姑娘都身子娇弱,用铁链铁球困住人质,任凭用什么办法都逃不了。
女子被山上的大当家看上,抓上山要当压寨夫人。
外面乒乒乓乓,热闹一直没停过,是山寨里在准备喜宴。雨水打湿喜字,有人连声骂娘气得踹翻桌子,女子在屋里也跟着一震,锁链哗啦啦响。
风从不严实的窗户缝隙吹进来,吹落挂在头发上的稻草。
衣服还是从王府被送出来的那套,长久的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裙摆已经硬邦邦像一块板子。
她被身上的污臭熏吐了几次,手臂艰难撑在地上,几乎已经呕不出东西,只能吐出一点胆汁。
山匪怕人跑了,铁链拴住轮班看守还不够,一天也只给一碗稀得几乎只剩水的米粥,饿得人手脚无力,连爬出这座房子的力气也没有。
茅草屋顶缺了一块,雨从那里落进来,风从那里刮进来,光也从那里投进来。女子咳出了哮音,喉咙拉扯着肺,牵起撕裂的疼痛感,回光返照一般,胸脯剧烈起伏,目光空洞看着那一块缺口。
光在雨停的那一刻最耀眼,有人进来。
山上的女人大多是被掳上山的,哪怕从前都是良家妇女,经年累月的折磨□□也让她们丧失了良心和耻辱。
她们带来喜服,带来食物。有人解开她脚上的镣铐、捆住她的草绳,把她摁趴在粗糙扎人的稻草堆上,撕开她身上的衣服。
人被抓上山后就不再是人,是任人处置的畜牲。紧接着先变成畜牲的人,也会将后来的人看成畜牲。
没人会同情畜牲。
她们机械暴力地给她擦洗,换上喜服,把饭怼到她面前。
筷子落在地上,她去捡。
砰的一声,两声,然后是连环的爆炸声越来越近。耳边有哭喊声,有尖叫声。
毕竟死亡是连畜牲都会怕的东西。
女子如释重负笑起来。
***
宋舟认真观察蔺浮庭的脸色。
她知道一切都是情景设定,逐渐梦到的东西也是她之前玩这场游戏的经历,可做这场梦的时候她依旧难受。
明明是虚假的过往,在梦里反而更真实,一场梦魇过后她惊奇发现自己居然哭湿了枕头。
宋舟斟酌用词,尽量粗糙地描述了炸山的那一段。至于之前的种种,她很明智地选择略去,她怕蔺浮庭听完会做出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
只是好像单就这样,蔺浮庭看起来也快要疯了。
他最后见到她,她只穿了一身不合衬的喜服,山石飞溅,将她砸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血污斑驳、血肉模糊。到最后,凭手腕上一截被血洇黑的红绳,他才终于骗不过自己。
后来的许多年,他不断回忆起过许多往事,唯独这一段,从不敢再想起第二次。
现在,它被剖开、展开,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那时她一个人,是不是怕疯了?
宋舟观察蔺浮庭的表情。人物设定不同,相应的演技也有高低,尤其蔺浮庭因为数据混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人设也很难下决定。
她不清楚他脸上的痛苦是装的还是真的。
宋舟观察周围环境,考虑一会儿该怎么逃命。
“出去。”
宋舟有些意外,看到蔺浮庭汗白的脸色。眼眶猩红,红血丝在眼白扩散。
胡乱应了声,宋舟马上退出门外,顺手关上门。
门关上的一瞬,记起了这是自己的房间。
宋舟顿了一下,整个王府都是别人的,她能说什么。想了想,蔺浮庭这边一时没有进度,就换个思路从女主那边下手。
女主比宋舟原身要大一点,让宋舟管她叫姐姐,但读者普遍对小说女主有当妈心理,这声姐姐宋舟怎么也说不出口。
蔺浮庭对楚家兄妹的招待很周到,住处将姑娘家里里外外的需求都照顾周全。
楚歇鱼十指纤纤,握着白瓷的茶壶柄,给宋舟倒了一杯花茶。
宋舟想想自己喝的凉白开……
算了,怎么能和女主比。
梅花花瓣在勾着青花的瓷底慢慢舒展,边缘的粉色晕在茶水中,随着热气蒸腾而上。
宋舟看着楚歇鱼腮边噙的微笑想,作者真的给了女主无限厚爱,把所有美好的品质都赋予了她,就连喜欢的东西都一定诗情画意,要有梅兰竹菊的高尚品格。
“宋姑娘不是蔺外大人的表妹吧。”楚歇鱼放下茶壶,笑着说,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宋舟伸向茶杯的手一停,看着楚歇鱼。
楚歇鱼将杯子塞到她手里,温声道:“宋姑娘不必担心,我说这话并没有恶意。”
宋舟干笑着借喝茶的动作掩饰尴尬,放下茶杯,蹙眉委屈道:“我并非有意要瞒你们,楚小姐聪慧,想必也已经猜到一二,其实我是被家中送来王府做侍女的。”
原身宋舟,还有之前送入王府的姑娘,名义上连通房都不算,只能称之为侍女。
“那时我也是怕如果说了实话反而不安全,”宋舟摆摆手,连忙解释,“但绝无怀疑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行事多有不便,有一份提防在是最好的。”楚歇鱼把装着点心的盘子往宋舟面前推,点心被捏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颜色各异,形状精巧,憨态可掬,“这是王爷特意命人做的宥阳特产,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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