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心诚,谁的心敢不诚?
临门趁着夜色回宫,完完整整将话复述了一遍,弘晏沉思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开始让人量尺寸。
三围,体重,身高,记录得详细万分,无一遗漏,看得侍从眼花缭乱,脑袋冒出无数个问号。
“主子,这是做什么?”三喜忍不住开口。
弘晏罕见地有些羞耻,半晌哼哧道:“我……我送我自己。”
第30章 彩衣 一更
转眼到了第二日。
太子早早起身,换上朝服去了乾清门,临行之前叮嘱弘晏院里的宫人,今日不必办差,让阿哥多睡一会儿,宫人们诺诺应是。
今儿有极为重要的大朝会,特别在整顿国库这个档口,人人正着脸色,严阵以待。朝会不期然出现了一个倒霉蛋,受到御史的猛烈弹劾——
倒霉蛋正是元宝阿哥的知己,胤禛。
一个说四贝勒抄家的手段太过严苛,另一个说四贝勒没学到皇上的半分宽仁。还有痛心疾首说他带坏了皇长孙殿下,身为未来国本,怎可沉迷严刑峻法与抄家?!
弹劾这些,也有含蓄的意思在,谁叫四贝勒身后站着太子。有人意在隐晦劝谏,太子爷当立身持正,旁观为妙,何苦掺和金银一事,惹上一身腥。
背锅的四阿哥脸都青了,太子忍着笑意,低低咳了一声。
收到暗示的索额图当即跨步而出,义正辞严道:“此言差矣。四贝勒惩治的,无一例外是国之蛀虫,难道他们不该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大清律法就是这么制定的,你若要怪,就怪老祖宗好了!”
这话一针见血,让人生生噎住,也让刚刚回京的明珠面色微变,心脏开始绞痛。
索额图无愧于他的滚刀肉称号,望向发话的御史,语气咄咄逼人:“你莫不是嫉妒四贝勒成了长孙的知己,故意胡扯中伤罢?”
御史:“……”
御史一口血憋在喉咙里,他嫉妒??
一听此话,大阿哥也要吐血了。八弟投身敌营一去不回,还得了汗阿玛的命令,把舅舅的银两讹了十之六七,没过几日,太子居然把差事做完了!
完成得尽善尽美,少有漏洞,速度比他快了一大截;弘晏那小子,更是扮猪吃老虎,使劲儿坑他。
烦心事全撞在一块,胤禔想要同明珠倾诉,明珠却出了远门,于是大阿哥的脾气肉眼可见变得暴躁,尤其听不得“还债”“知己”几个字。
昨夜胤禔辗转反侧,在心里不住焦急,汗阿玛会给胤礽什么奖赏?既完成了差事,八弟能否回来帮他?
大阿哥提着心上朝,紧接着四弟被弹劾,高兴还不到一秒,情绪哗啦啦地急转直下,变成了气怒。
更让他恐慌的在后头——
病愈的简亲王、裕亲王、康亲王等一众宗室,你一言我一语,接连反驳御史的话。他们若是联名上书,就算皇上也要顾忌几分,不出多时,御史灰溜溜地宣告败退,满朝上下,再也没了攻讦四阿哥的人。
大阿哥见此,心里一个咯噔,他们明明没了银两,怎的还帮起催债人了?!
胤禛莫名其妙脱离了“险境”,不得不说人造牌匾占了大部分因素,想到此处,他的神色有些动容,又有些恍惚。
下一瞬,朝会风云变幻,忽然换了一个弹劾的对象,也换了一个弹劾的人。
又一位御史颜色一肃,拱手出列道:“皇上,臣要弹劾纳兰明珠,谣言惑众,不敬储君,其心可诛!”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都是些分量极重的勋贵大臣,还有暴脾气的将军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明珠后背瞪出个窟窿。
不敬储君是个万金油借口,至于谣言,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可如此声势浩大的声讨,算得上前所未有,十分罕见。
朝会顿时骚动了起来,明珠面颊僵硬,灰黑如炉底的颜色,终究没为自己辩解。
这要如何辩解?
幸而拿不出证据,他还没有陷入绝境,否则真要把人得罪光了!
索额图难得有如此舒畅的一日,好似众人都与他站在同样的立场,神色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太子含笑瞧了眼大阿哥,风水轮流转,被指桑骂槐的滋味可好?
明珠殚精竭虑为的什么,大人们心知肚明,对大贝勒的印象蹭蹭跌落,认定他是一个拨弄是非,暗里使坏的非君子,连太子爷的毫毛都比不上。
都说有对比才有衬托,太子整顿国库,手段严苛,好像、好像也算不上事了。
周身传来似有若无的打量,大阿哥一口气差些没喘上来,阵阵眩晕上涌。不多时,皇上终于缓声开口,结束这一场闹剧:“好了。”
“弹劾一事延后再议,还望众卿家递折陈述,冤枉不得。”皇上微微一笑,朗声道,“朕这里还有一份叙功折子,李德全,念。”
奏折太子所撰,详细阐述了总的办差成果,更有为四阿哥、八阿哥与皇长孙请功,字里行间不吝夸赞。
不等朝臣有所反应,皇上继续道:“都说内举不避亲,太子行事坦荡,所叙为实,充盈国库共计一千四百二十万两,大善!”
此话一出,大阿哥脸色剧变,果不其然,皇上把太子一组归为首功,赏珍品马褂,金锞绶带,不仅长孙,八阿哥也得了赏。
八阿哥抑住激动的神色,眼眶竟是浅浅红了。皇上允他当差吏部,不必再回无逸斋读书,有二哥鼎力相助,他终于入了汗阿玛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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