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尸宝殿的人把金砖玉璧都遮住了,仙气飘飘雕龙刻凤,绘制了无数神仙图样的壁画和藻井上迸溅鲜血,就连那些妆花的外国地毯消失不见,侧封仪程所需要的花冠和如意、宝瓶都被踩的粉碎,装饰用的红绸与铜鹤在混战中被撕碎推倒,金银器皿和昂贵的白陶餐具上都染了血色,说满目疮痍有点过了,也就是个明晃晃仙气缭绕的乱葬岗子。
忽得有了几分好笑。
正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做武力威慑,听到几个妇人尖锐的哭声。
扶着她上凤辇的王丞相夫人被两个侍卫搀扶出来,这中年妇人的命妇金冠歪歪斜斜,身上霞帔也被撕碎,看起来妇人们也打了一架。
王丞相下落不明,她就被勒令暂时留在宫里。
也扶着文蜀上凤辇的另一人是萨学士的夫人,她被发跣足的冲出来,扑在尸体之中翻找了片刻,认得丈夫一只手,从尸体堆中拖出来,伏在温热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葛谨风心下戚戚,步下金阶安慰道:“萨学士彪炳千古,忠义可嘉,天王与孤定会厚待忠臣之后。”
萨夫人哭的昏天黑地,耳畔听不进声音。
文蜀有些不耐烦,她见惯了死人,不能说死了一个才子就比死了一个普通汉子更可怜,但风郎这话说的和放屁一样,一个普通的妇人死了男人,但凡夫妻恩爱,那是厚待就能不哭的吗?缓步下了台阶,一提溜风郎的衣领,把人扯回来:“先把葛云崖的家抄了,你来带路。”
葛谨风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顺从的被拉出去。
二人出宫门上了太子的步辇,温顺的几名侍卫和黑衣骑士随行左右。坐稳之后,二人相觑,不约而同的轻轻叹了口气,擦擦冷汗。
这步辇依旧隔墙有耳。
文蜀本来想说黑话,风郎听得懂,外那些笨蛋侍卫听不懂,那就显得奇怪令人生疑。索性问:“桃仁蜜窝,甜的,吃不吃?”桃仁一直都用来指代京城。
葛谨风叹了口气:“我哪里吃得消。”
天王年复一年的忽视朝政,群臣中的忠良早就被排挤、诬告走了,说一个不敬神仙的罪名就够用,偏偏大部分忠臣都对天师颇有戒心。结果可见一斑。
他恐怕寨主不懂其中机密,就开始细细分析反贼一伙人串联了大半个朝堂,趁着太子不在、人心变这半年里对其他左右逢源的大臣威逼利诱:“镇南侯掌五千骑兵亲军,他现在死了。镇国大将军手里没实权,但名声极大,振臂一呼应者如云。”
文蜀点点头:“人家千日做贼,天王日日不防贼。”
葛谨风在她腿上写:身体如何?
文蜀:半个月之内不方便跟人动武,需要静养,轻功还在。
葛谨风点点头,心里有了成算。
文蜀:晚上再细细打算,找个借口移驾。
葛谨风开始考大魏九府的优劣,地势和富裕程度,人口、道路,又想起秦齐两邻国的为人。他良久不语,忽然说:“神女派是收钱的刺客吗?”
文蜀一激灵,擦擦口水:“啥?我睡着了。”好饿,一大早就忙于典礼,要不是吃了两笼肉包子现在就饿晕了。
葛谨风又问了一遍。
文蜀咬着指头想:“她们想过招纳我,我没同意。我对负心汉没什么深仇大恨。世间总有不平之事,杀仇人全家也就得了,自己日子不过了?害死我爹的贪官污吏,我也没见一个杀一个嘛。师父还指望我大富大贵,奉养她老人家终生呢。当年她们找过我一段时间的麻烦,被我师父了事,那时候她们还不是收钱的刺客。现在么,你知道我生来节俭。”
那‘杀尽天下负心汉’和‘始乱终弃该死’的口号,对她没有半点吸引力。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懂,怎么会有人想和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到死,不行就换呗,人生在世谁离开谁都能活,寡妇都能高高兴兴改嫁。
葛谨风觉得这时候应该笑,就勉强笑道:“哈哈,晓得娘子治家节俭,事事亲力亲为。”
车外跟谁的张家兄弟和段家兄妹以眼神示意,快乐疯了。
竟然不用谋反就差不多了!
人生处处出人意料!
风郎长得好,出身居然也这么好,还这么平易近人,和大伙一起去刨坟,他好亲切。
大王和太子真的很般配,别换了,不行就不行,有权不比啥都重要。
说话间就到了镇国大将军府,段玉衡跳进去开了门,众人闯进去,此处已是人去屋空,他的老妻和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跑的一干二净。
文蜀问:“玉娇,你几时回来的?”
“昨天!”段玉娇伸手捧着文蜀的手臂,知道她身体被掏空,故意夸张的搀扶:“娘娘小心脚下。娘娘要不然我背你吧,没听说过太子妃亲自走路的。娘娘身上的雕青真好看。”
文蜀笑的扯身上剩下的珍珠给她:“哈哈哈哈。你找打啊哈哈哈。”
葛谨风在他们正堂看了看,怒极:“果然是行事机密谨慎。跟我来。”
带着人穿宅过院,最起码过了三道门,才到书房‘斋心堂’门口,大门虚掩着。
葛谨风气的就要上前踹门。
张大上前拦住:“且慢!小心有机关。你们都躲开些。”
葛谨风:“不至于,他不会…”我怎么敢相信他不会弄机关呢?
张二已经识趣的在旁边砍伐翠竹,弄出两根长杆,隔着两丈远距离,一一打破窗子和大门,先用竹竿探路,在地砖上一顿乱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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