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信任陆卿云?
从北梁回来的一路上,陆卿云永远都是那个挺身而出的人,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是参天大树,遮挡了一切风雨。
她为什么不信他?
还有三风,她怎么能对三风动刀子?
这时候,她才去看自己带着的刀,刀锋上的血已经凝固,污在上面。
三风心善,不管在那里都尊敬她,都让着她,她那下意识的一刀,是捅的左边还是右边?
三风还活着吗?
一想到不知道死活的三风,她连刀都拿不住了,刀子猛地掉在地上,她掩面哭了起来。
她对谁都是理直气壮的,唯独这一次理直气壮不起来。
心中的负罪感成了无形的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了她身上。
在黑暗中,她狠狠的哭了一场。
手掩着脸,眼泪从指缝往外漏,哭的泪眼模糊,看不清前路退路在何方。
伤了三风,彻彻底底输给了解时雨,她怎么能不后悔,怎么能服输?
当初在北梁,陆卿云是怎么欣赏她的?是怎么利用她的?
怎么到京城,一切就都变了?
他简直没有心,没有热血,没有感情。
明知道她争强好胜,他还偏要站在解时雨那边,只许解时雨放火,却不许她点灯。
她不服气!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佛祖
白丹将自己哭的两眼红肿,在原地等到天亮,都没有等到陆卿云的人来寻她。
陪伴她的,只有一匹老马。
马不通人性,只知道在路边大嚼花草,她在老马持续不断的咀嚼声中,下定决心,要往北去。
她不知道,陆卿云连夜上了普陀寺,连冯番都没寻到他。
四更天的时候,普陀寺的钟声响了。
天色未亮,人睡的很沉,正是个鸡鸣狗盗的时辰,钟声也涤荡不开夜色,再加上慢慢凝结起来的雾气,让人越发倦怠。
然而钟声一响,修行者就得起香坐禅,不能懒惰。
藏经楼佛像宝相庄严,顶含金光,慈悲为怀,佛像之下,安坐着随着钟声而醒的陆卿云。
陆卿云半闭着眼睛:“茶。”
金理递上一碗浓浓的冷茶。
陆卿云一饮而尽,将茶碗给金理:“换承光来。”
金理一声不吭,拿着茶碗,踏着地上的血往外走。
蒲团上跪着个老和尚,头深深的埋下去,鲜血顺着地砖往外淌,已经有了一滩不小的血泊。
佛祖将他渡化了。
承光换了金理进来,带了一大碗豆浆和四个馒头,陆卿云就着这满室的血腥味,连吃带喝,咽了个干净。
“成王怎么说?”
承光道:“成王他是朝中贵客,北梁来使,不可能来见您。”
“嗯。”陆卿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踩着浅浅的一滩血泊去看墙上的画。
画的是玄奘取经图。
身披袈裟的大师,站在滚滚河流边,双手合十,面色虔诚,正在礼拜观音。
身后弟子手牵白马,桀骜不驯,遥望着观音而不施礼,目含讥诮,仿佛已经洞察这粉饰的世间太平。
陆卿云看过了,在香案上随手拨弄着剩下的九个竹筒,随手从中挑了一个出来。
打开取出里面的纸条,他随意道:“四海银楼史通。”
承光立刻领命出去,看一眼严守藏经楼的护卫,交代其中两人,一人往成王府去,一人去拿史通。
史通是四海银楼的大管事。
被带走的时候,他还大放厥词,认定自己无罪,要上衙门告陆卿云滥杀无辜,并且对陆卿云嗤之以鼻。
然而一进藏经楼,他的大义凛然立刻消失殆尽。
屋子里其实并不大,史通脑满肥肠,身形过大,一进门就显的屋子里十分拥挤。
尤其是地上还跪着个死人。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地上的尸体和血污都被照的一清二楚,他当即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陆卿云面前。
膝盖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在大热天里不住的冒冷汗。
他和死了的和尚不一样。
和尚是个出家人,再如何害怕,也看破红尘多年,有个虚无缥缈的佛祖托底,而史通则是个文人,并且是没有气节的文人。
面对陆卿云这个大匪徒,他脆弱的不像样,不打自招,将自己何时开始给北梁做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陆卿云冲着承光招手,承光上前,一言不发的动了刀。
史通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古怪的声响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倒在地上成了一滩软肉。
成王在京城的“钱袋子”,就这么死了。
屋子里彻底拥挤起来。
陆卿云又挑了个竹筒,迈步出去,承光抬着椅子跟在后面。
地上只留下凌乱的血脚印。
如此抽签似的杀戮,一直持续到正午,小竹筒只剩下了四个的时候,成王上了山。
打开院门的一瞬间,成王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冲的头皮发麻,尸体东一具西一具,以各种姿势匍匐在地。
而陆卿云安然而坐,在那其中吃吃喝喝,心静的很。
长刀立在他腿边,像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一刀下去,人命如同枯木,被他给收割了。
成王自认为自己是个狠人,无论是胆量还是心计,都算是上等,此时也觉出了自己不够“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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