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热气越来越近。
咫尺相隔。
李景琰能听到程鱼儿清浅的呼吸声,丝丝缕缕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唇瓣上,有一点点酥酥麻麻,又带了些许温温热热,像一只蚂蚁轻蛰一口。
说不上难受或者不难受,只是有些奇怪,有些新奇,是李景琰平生第一次有这般感受。
他自小身份尊贵,他祖父是皇上,他父亲是太子,后来他是钦点的太孙,金尊玉贵,人人巴结着他,却也疏远着他。
从没有人像程鱼儿这般亲近他。
李景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栀子花香弥漫在耳鼻,他整个人被香甜的气息包围,整个人紧绷着,却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第一次,第一次有一个女子温柔对他,
想要亲吻他。
李景琰闭着眼睛,垂在身侧的食指轻轻颤动。
他又无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喉结慢慢滚动。
可他等了半响,很久,很久。
唇上,或是面颊,未曾落下任何温软。
反而心脏处传来冰冰凉凉滑腻的触感。
“王爷,我给你涂些膏脂,利于伤疤消除的。”
寝殿中,程鱼儿一边小心翼翼将膏脂涂在李景琰心口的伤疤上,一边温声软语解释道。
黑暗中的李景琰却突然抬手拍在自己的额头,唇角泄出一声自嘲,却神情带着轻快:
【我竟然在期待】
这些旖旎心思来得猝不及防。
李景琰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可笑,却闭上眼睛,心中开始描绘前几日醒来烛光中他看到的那个姑娘。
程鱼儿抬眸瞥了一眼李景琰,果真李景琰刚才紧锁的眉心慢慢舒展开了,额头终于不再有青筋暴起。
她长舒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她用纤柔温暖的掌心轻轻团在李景琰的心脏伤疤处,螓首低垂,动作极其珍重细致。
“王爷别怕,暖暖,暖暖就不疼了。”
程鱼儿用指尖点了一些带着栀子花香的膏脂放在手心,两手相互搓着,搓出了热意,忙两手相合贴在李景琰心口。
温暖透过表层的肌肤慢慢渗入心脏,将那冰冷坚硬、固着重重壁垒的心房慢慢温暖。
李景琰睫羽颤颤巍巍,扑扑闪闪,他手摸在自己的心脏处,目光有些怔然,凌厉的眉眼此时没有焦距。
殿内程鱼儿仔仔细细为李景琰心口涂了厚厚一层膏脂。
而后,她为李景琰阖上衣襟,坐在榻边,看着李景琰红润的面颊,抿着唇,剪水明眸中闪过小狐狸般狡黠的目光。
她俯身将绢帕在温水中投洗一遍,再起身,把绢帕敷在李景琰面颊上。
李景琰只觉面上温温热热,带着潮气,应是程鱼儿为他清洁面部,可不待他心中生出感动,却听到一声软娇娇的轻笑。
“我调制的胭脂果然好用,魏院首与太妃竟然没看出马脚。”
程鱼儿撩开绢帕,看了看绢帕上留有的绯红色胭脂,又垂眸看了看李景琰恢复惨白的面颊,杏眸弯成了弯弯的月牙,歪着头笑盈盈甜甜道。
她笑容缱绻,面上带了些狡黠,又带了些小骄傲,憨态可掬,特别像一只小狐狸在卖乖。
李景琰怔然被惊醒,先是一愣,却在品出程鱼儿所做所为的前因后果后,轻轻摇了摇头,亦轻笑出声。
他仍未清醒,目不能视,看不到程鱼儿面上的表情,却不知为何,叹了一声:
【真是一只小狐狸。】
他没有发现,他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和纵容。
他虽面如冠玉,却是铮铮男儿,平日里最不喜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如果之前有人给他用,或是仅仅描述给他身上涂香香的膏脂、面颊涂胭脂、唇瓣涂口脂,他定早就命人将此人拖下去杖毙,定不会给她留半口气。
可是此时,他徜徉在混沌中,似闲庭信步,面上气定神闲,放任程鱼儿的动作。
程鱼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口脂盒,用帕子一角蘸取口脂,俯身将润润的口脂细细均匀得涂在李景琰干燥的菱唇上:
“王爷,涂些膏脂,涂了唇才不会干,乖哈。”
程鱼儿面上笑盈盈,瞥了一眼李景琰面无表情的睡颜,只以为李景琰无知无觉得躺着,对外界一无所知。
*
一晃,翌日响午。
今日天气甚好,天朗气清,春风拂面,带着温和暖意。
程鱼儿抬眸望了一眼湛蓝蓝的天空,深呼吸一大口清新的空气,双手斜斜朝上伸了一个大懒腰。
“姑娘,早些进去吧,去晚了粥该凉了。”赵嬷嬷提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盒跟在程鱼儿身后小声提醒道。
程鱼儿抬眸看着前面洞开的圆月门,给自己鼓了鼓气,抬步朝前走去,三两步便看到了“乐道堂”三字。
“听说母妃今日病了,我来看看母妃,带了锅我今日熬的瑶柱鲜虾蔬菜砂锅粥。”
程鱼儿朝着乐道堂前侍奉的丫鬟软声道。
赵嬷嬷忙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红木雕花食盒递上,见丫鬟不以为意,小声得补充道:
“这粥,姑娘整整熬了两个时辰,容易克化,里面是砂锅,小心别烫着。”
丫鬟接了食盒,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瞟了一眼程鱼儿,面无表情道:“太妃刚用了午膳在休息,王妃先等奴婢进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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