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厨里的仓库钥匙有两把,一把在杨师傅那儿,另外一把,就是负责后厨杂活儿的薛大娘保管。
薛大娘每日都要进仓库洒扫、点数,所以身上一直带着钥匙。
薛大娘干笑两声,道:“使得使得!我这就带你去!”
薛大娘在前面带路。
小虹和小翠也没进过仓库,也好奇地跟了过来,小虹轻轻拉住舒甜的袖子:“你……你小心些。”
她欲言又止。
舒甜心中微动,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薛大娘麻利地摸出钥匙来,很快将仓库门打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响,舒甜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锦衣卫指挥司后厨的仓库,实在太丰盛了!
这仓库从外面看起来有两层,但入内一看,却发现里面是中空的,所有的架子都是平地而起,延伸到了二楼的高度,抬头可以直接看到天花板,整个仓库就是一座巨大的冰窖,走进去便有些发冷。
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陈列在架子上,有数百种之多,按照不同的类别排列着。
光是肉类,都分为不同来源、不同部位打包存放着;调料的种类数也数不清,摆满了一面格子墙;往里走几步,还有一个专属的冰窖,里面存放着不少珍稀的肉类和特殊食材,舒甜心觉有些像现代冰箱的冷冻层。
薛大娘满脸自豪地为她们一一介绍:“这是漠北进贡的羊肉、这是淮北的柑橘、这是江南的酥饼……”
舒甜一一记下,心里感叹:锦衣卫到底是国营单位,真是有钱啊!
小虹和小翠也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多好东西,她们之前只在伙房见过熟的,却不知道仓库里有这么多存货。
小翠嘀咕道:“这哪里是仓库,明明是宝库啊!”
薛大娘领着她们转了一圈,在酒窖门口停了下来,酒窖就在仓库里侧,一推开门,只见五层高的架子上,密密麻麻摆着不少酒坛子。
舒甜放眼看去,似乎有不少名酒,坛子口封得好好的,没有动过。有不少酒,她只听过爹爹说过,却从没见过,不由得有些吃惊。
薛大娘见她们一脸惊讶的样子,便嘱咐道:“这些酒你们可别乱动啊,都是皇上御赐的酒……指挥使大人向来是滴酒不沾,所以都存到了这酒窖里,只有锦衣卫指挥司宴席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供锦衣卫们饮用,任何一坛打破了,你们的小命都赔不起!”
小虹和小翠听了,忙不迭地点头。
舒甜问道:“薛大娘,这里有这么多食材……我可以用哪些呢?”
薛大娘收起方才的得意,轻咳了一声,关了酒窖的门,道:“跟我来。”
她带着三人走到仓库里一个阴暗的角落,薛大娘搬来了梯子,她缓慢地拎起裙子,一手抓着梯子,笨拙地往上爬,舒甜怕她摔了,主动帮她扶着梯子。
薛大娘从架子顶端找到一个麻袋,她伸手一够,将麻袋扔到地上,“噗”地一声,激起一地灰尘。
舒甜和小虹小翠忍不住咳嗽起来。
薛大娘从梯子上下来,嫌恶地拍拍手上的灰,道:“这袋,是你的了。”
舒甜有些疑惑,她走上前去,解开麻袋一瞧,里面的米粒都有些发黄了,凑近一闻,霉味刺鼻!
舒甜蹙眉道:“这米发霉了?”
薛大娘干巴巴笑了两声:“这米是放得时间久了些,不过熬成粥了都差不多,可别浪费了!”
之前负责早膳的厨子,为了图方便,就是日日熬粥,薛大娘想着舒甜肯定也不例外。
舒甜凝视着薛大娘,道:“可是霉米就算熬了粥,也会有霉味,吃了对人的身子是有害的。”
薛大娘悠闲地拨了拨指甲,哂笑道:“哎呀,哪儿有那么严重啊!我可是过过苦日子来的,什么米没吃过?偶尔一两顿,不碍事的……”
舒甜面色凝重起来。
满仓的新鲜食材,薛大娘拿出的这带陈米,明显是最次的。
连小翠都皱起眉来,她小声嘟囔道:“薛大娘,这米都发霉了,您瞧瞧,颜色都变了,怎么吃啊……”
薛大娘瞪了她一眼,斥责道:“小丫头片子,管你什么事儿啊?你不去洗你的菜,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小翠是个直肠子,很是不服,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薛大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啰嗦,今晚就别吃饭了!”
小虹连忙拉住小翠,冲小翠摇了摇头。
她们两个都是薛大娘手下的人,若是真的得罪狠了薛大娘,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舒甜将小虹和小翠拉到身后,冲她们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与薛大娘争执。
舒甜抬眸,一双美目直视着薛大娘,薛大娘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她。
只见舒甜不慌不忙道:“既然薛大娘让我用霉米,那我就用好了……反正若是吃死了人,也有薛大娘担着。”
第26章 早稻米
仓库内安静了一瞬。
薛大娘冷笑一声,道:“你少危言耸听了!”
薛大娘双手抱胸,明显是铁了心只肯给她这袋霉米。
舒甜气定神闲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她缓缓道:“薛大娘可知道,米的发霉类别是有所不同的?”
薛大娘听得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舒甜耐心解释道:“通常可以发两种霉,一种叫青霉,一种是黄曲霉。青霉则呈又青又灰的眼色,黄曲霉呈黄红色,这颜色是洗也洗不净的,因为一旦发霉,便是霉入内里,无法根除。我看这袋米有些发黄,八成是黄曲霉了……您是不知道,这黄曲霉可是有剧毒的,一点点入喉,都会要了人半条性命。”
薛大娘半信半疑地听着,舒甜一本正经道:“前年有个街坊,就是因为贪便宜,买了霉米,吃了之后大病了一场,差点儿撒手人寰,何其凄惨……”
她说得像模像样,小虹和小翠也听得认真,忍不住附和道:“真吓人啊!我刚刚摸了会不会中毒?”
薛大娘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得有些手疼。
舒甜见薛大娘已经信了七分,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是听说的,谁知道真假呢?我毕竟年纪小,懂得少,若是薛大娘常年吃霉米都没事,那想来锦衣卫大人们吃吃,应该也不会出人命的,顶多也就是闹闹肚子,中个毒什么的……薛大娘,您说是吧?”
薛大娘面色一僵,她仍然梗着脖子,不愿意松口:“你、你少吓唬我!”
小翠有些气不过,道:“薛大娘,您别欺负舒甜才来,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可是个正经的厨娘!”
对于后厨来说,能独自掌勺的是厨子,也算后厨的半个主人,也算是手艺人。
但干杂活的都算是打下手的仆役,比厨子要低上一等。
薛大娘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舒甜是厨娘?杨师傅可是特意交代了我的。”
她这话没错,方才杨师傅确实特意“交代”了她,要给舒甜一个下马威。
舒甜虽然性子好,但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她佯装好奇:“薛大娘,这仓库平日里是谁负责管理的?”
薛大娘不假思索:“自然是我了!”她不但要在仓库里打扫,还负责清点数目,陈列食材。
舒甜一脸不解地问:“既然是薛大娘负责管理,想必也会关注各种食材的状态,这米……为何会发霉呢?”
薛大娘眼角微抽,嚷道:“这、这里食材这么多,怎么看顾得过来呢?再说了……杨师傅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新来的,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
舒甜一眼便看穿了薛大娘的心虚,她淡定地笑了笑,道:“薛大娘莫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米,我若是用了,只怕对您不好。”她抬眸,直视着薛大娘,道:“这锦衣卫的大人们,人人非富即贵,万一吃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到时候出了事一追查,若是查到了咱们……我反正是个新来的,什么也不懂,但薛大娘在这儿不少年了吧?要是查出来,您管理仓库不善在先,用霉米滥竽充数在后,只怕……”
舒甜还没说完,薛大娘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了。
原本这米发霉,就是她管理疏忽导致的,她便想借着舒甜的手,将这米消耗掉,反正早膳吃的人也没几个,大不了煮完再倒了,正好平了这笔账。
但舒甜这一席话说完,她就有些害怕的。
这锦衣卫里,人人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万一真有人吃出个毛病来,她还能活着出去?
就算要帮杨师傅“敲打敲打”这小厨娘,她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薛大娘想了想,惊出了些许冷汗。
她尴尬地笑了两下,道:“还是舒甜说得对,是我老婆子糊涂了!”说罢,她便将霉米重新扎起来,拖到了一旁。
舒甜暗暗松了一口气,小虹和小翠相视一笑。
薛大娘眼珠一转,又翻出了一个麻布袋,道:“这回可不是霉米了,你看看,都是好米!”
舒甜存了个心眼,她主动解开绳子,将米粒掏出来一看,米粒洁白,但一颗颗看上去十分细小,质地过于硬脆,与寻常的米粒不同。
舒甜抬眸问道:“这是早稻米?”
早稻米和晚稻米是不一样的,早稻米一般是于每年的七至八月收获,吃起来口感较硬,相比于晚稻米,口感和质地都要差上许多,营养价值不高,但饱腹感会更强一些。
薛大娘双手一摊,道:“不错,虽然是早稻米,可也是好米,若是你再挑三拣四,那便没有别的可选了!早膳本来吃的人就不多,按照规矩,不可能分配更多的食材。”
小虹和小翠听了,都皱起眉来,这薛大娘为什么非要为难舒甜不可呢?
舒甜手摸了摸米粒,却道:“好,早稻米就早稻米。”
薛大娘见她这么快就同意了,倒是有些意外,她连忙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说罢,连忙将这袋子早稻米登记到了舒甜名下。
薛大娘登记完后,心道:我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舒甜面色平静地领走了米袋,小虹和小翠便帮着舒甜一起,将米袋拖了出来。
小虹道:“这早稻米也不知是怎么进到仓库的,锦衣卫大人们一个个都金贵着呢,若是他们吃得不满意,恐怕是要找你麻烦的……”
小翠也担忧道:“是啊……之前有个厨子,放多了盐,差点儿被一个大人给打死了……”
舒甜笑了笑,道:“放心吧,虽然是早稻米,但是我也有办法把它变成美味。”
每一种食材,都有它的闪光点,只要用对了地方,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舒甜带着早稻米回了伙房。
此时快要到午时了,各个厨子们都开始忙活起来,舒甜便也开始研究起这一袋子早稻米。
她先将米倒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虽然是早稻米,但是也算颗颗饱满,没什么太多的次米掺杂在其中。
舒甜思索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她将一大波米粒倒入一个木桶中,淅淅沥沥的声音,如细小的玉石撞击一般,听起来十分欢快。
她又舀了几大瓢的水,倒入了木桶里。
莹润的米粒泡了水,大部分沉水底,雪白一片,像水下的凝固的雪花一一样,颇有几分唯美的意味。
她用手淘了淘,米粒中间便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漩涡,不少米粒也跟着欢腾起来。
锦衣卫小饭堂(美食)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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