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归喊,脚下一点都不含糊,跟着就过来了。
叶白汀:二房。
仇疑青:问询蔡氏。
蔡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直在翻捡东西,做为失忆的人,她真的很努力,想要找回记忆,想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院子里所有房间,她几乎都翻过了,收获并不多,此刻拿在手里的,仍然是一副小像,还是那个浅粉底色,印有如钩蛾眉月的花笺,还是那个红裙美人背影,只是这一次,美人打了把伞,把整个头肩都遮了起来,一点肌肤都没露,画中引人遥想的,只有背部一片乌发,以楚楚纤腰。
这次留白处也有题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与之相衬,花笺上的蛾眉月被细细笔触勾勒,隐在云中,画里雨丝缠绵,打湿了美人袖口。
这句诗太熟悉,出自《诗经》,描写的大概是有情人久别重逢时的喜悦,天气不好,鸡叫狗跳,可见到了心上人,怎会不欢喜?只要有这个人在,周边所有一切都是美的,好的。
可画里传达出的情绪却并没有那么喜悦,反而透着隐隐的难过,忧愁,好像惹了别人生气,高兴是高兴,就是不知道怎么哄别人也开心。
叶白汀三人进来时,就看到蔡氏拿着小像,素指轻轻抚过画中美人,表情怔怔的。
夫人因何落泪?
蔡氏转头,看到了气质类似的人,叶白汀和昨日的仇疑青一样,也是站在这里,长身玉立,眉眼干净,问了同样的话。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湿:还真的又落泪了
叶白汀指着小像:这幅小像让你心情不好?
也不是,蔡氏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斟酌着开口,我就是想知道些事,看到这幅小象,好像也没有恨谁,讨厌谁,只是有些心酸,有些嫉妒画里的人被人深深的爱恋着,思慕着。
叶白汀:为什么不觉得这个人是自己?
蔡氏蹙了眉:我不喜欢红色,从来都不喜欢,倘若没有失忆,大抵也是不会穿的。
仇疑青将包着扳指的帕子打开,展示给她看:这个东西,你可识得?
蔡氏盯着看了很久,表情没有半分波澜:不记得,不认识。
她甚至帕子掩鼻,往后略退了退,好像有些嫌弃这个脏兮兮的东西,不愿靠近。
你再仔细看看。
蔡氏这才靠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溥心这是我夫君的东西?
可你不认识。
蔡氏神情有些窘迫:我我的确不大记得,这在哪里发现的?亡夫遗物,好像都收在这个院子里,别处并没有
仇疑青:侯府地下有暗道,你可知道?
蔡氏垂眼:本来不知道,但锦衣卫昨日动静我现在知道。
暗道里发现一具骸骨,脚边落着这枚扳指。
骸骨是我夫君?
整个说话过程,叶白汀一直都在观察蔡氏,她眼眶微红,是前头哭的,听到疑似丈夫骸骨出现,没有什么激动情绪,也没有接着落泪。
看到丈夫画的别人小像,写给别人的情诗,她会心酸,会说嫉妒,知道人死了,却没有那么难受?
蔡氏: 需要我去认一认么?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仇疑青却道:也好。夫人请。
叶白汀顺便给了申姜一个眼色。
申姜不要太懂,少爷和指挥使带蔡氏去暗道,这院子正好空出来了,他不留在原地顺便查一查,翻一翻,还等什么呢?
等三人出了院子,他立刻招来两个锦衣卫:给我好好查,认真找,趁主子不在,对下人们好好问个话,看不能榨出东西来!
除了看到小像的时候,蔡氏其它时候都很平静,其实看小像的时候她也很平静,如果不是落了泪,别人根本注意不到她心中的翻涌。
这次也一样,她一路平静的随叶白汀和仇疑青走到暗道,锦衣卫正在挖的骸骨前。
第一眼看到这种场面,小小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还是一脸陌生:你说这个人是我夫君?
叶白汀:存在可能性。
蔡氏:那我夫君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害了么?
叶白汀:如果身份能确定,可能性很大。
蔡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可是始料未及,叶白汀拦都没来的及拦。
若我夫君死于非命,被恶人害死,还请大人秉公执法,查出凶手,为我夫申冤!
你先起来
诸位为亡者奔走,受的起妾身这一拜,妾身就是跪死,也万没有不该,不值的!蔡氏头叩了下去。
现场都是男人,出于避嫌,不好伸手去扶,蔡氏自己不起来,也暂时只能让她跪着,叶白汀对这一幕非常意外:你不是忘了你夫君?
蔡氏抬眼:妾身不敢隐瞒,确实是全忘了,可过往忘了,心不曾丢,若我夫枉死,做为未亡人,我该当要替他找回公道,帮他说他说不出的话,做他做不了的事。
她的表情很直白,没有愤怒,哀伤,愁怨,眼底只有一份坚定,不管她是谁,丈夫是谁,认不认识,有没有什么前尘旧怨,这一刻,她只是得知丈夫被害的妻子,她得扛起这个事,为夫申冤。
侯府二房的人,不管应溥心还是蔡氏,似乎都是很执着的人。
叶白汀这次没有在应恭侯府留太久,和蔡氏说完话,就回了北镇抚司。
暗道里挖出的骸骨,也很快送到了仵作房,包括挖下来的部分土墙。各种工作准备就绪,叶白汀带着商陆一起,进行对骸骨的第一次检验。
暗道挖在地下,换了普通人家,大概不会费太多事,能走就行,应恭侯不一样,起码的排场得有,挖开的土外面是修了墙面的,以黄黏土为主,用了类似石灰砂浆的东西,对尸体保存帮不上忙,是以骸骨就是骸骨,没有皮肉,只有尚未分解完毕的头发。
现场令人遐想,留有刻着溥心二字的扳指,似乎死者身份已经确定,叶白汀却不能被干扰,仍然要以自己的专业知识为主,进行从头到尾的检验。
第一样,便是性别。
尸骨被嵌入墙中,保存完整,用小刷子清理干净,再做清洗,有些特征就看的很清楚了:骨盆腔高而窄,盆骨入口纵径大于横径,耻骨弓角大约是食指和中指展开的角度,呈V字形,叶白汀话音清亮,死者是男性。
再就是年龄。
耻骨结节完全愈合,联合面有绿豆大小骨化结节,有不同程度隆起颅底基底缝基本愈合,死者年龄大约在二十二到二十七岁。
右臂关节往上三寸处,有过骨折。
叶白汀一样一样的验着骨,验看头骨内侧时,视线突然停住:不管这人是不是应溥心,他的死因大抵不是淹死。
商陆眼前的骨头都看不过来,一脸惊讶:这种尸骨,也能验出死因么?
别的兴许不可以,但你看这个
叶白汀手指指向头骨,颅内的位置。
死者被埋在墙里,头骨有可能会受到击打或意外,有裂痕很正常,可颅内的痕迹就不正常了,那里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空腔处有刺入状残留,像是一根很长的钉子。
这种东西肯定是人为钉进去的,不可能这么正,这么深,如果当时人已经死了,对方只是抛尸,不需要多此一举,除非,这就是凶器。
现场可找到了钉子?
暂时没有发现。
土呢?
倒是有很多,还有些大土块,没来得及敲开。
叶白汀看到摆在仵作房靠墙位置的土块,拿了小锤子,一个个敲开
找到了。
果然有钉子。
大约年深日久,尸体被分解,钉子在颅腔内慢慢的也不再稳,再有虫蚁通过,便落下来,掉在了别处。
现在问题来了,所有人都知道应溥心是淹死的,地点在京郊外河堤,距离应恭很远,他的骸骨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里,还被人封进了暗道?
人都死了,至于多此一举?运尸回来,不被发现的难度,好像有点大。
等等。
叶白汀仔细看了看死者头骨:申姜好像说过,这个二老爷生得很英俊?
商陆:看骨头也能看出来?
人有皮相美,骨相美,骨头生的好看,人丑不到哪里去,骨头生的难看,想要好看,就很有难度了叶白汀看了会头骨,决定,做个颅骨复原吧。
颅骨复原?商陆不懂,这四个字还是头一次听到。
没错,颅骨复原。
叶白汀修长指尖点在头骨,双目明亮:我便找出他到底生的什么模样,也让你见识见识!
第159章 你不配和我抢少爷
叶白汀字写的不好,画画上也没什么天赋,学过素描,玩过雕塑,虽常被老师说匠气,也算有一点美术基础,多的做不了,辅助法医观察是够了的。
颅骨复原并不简单,涉及到很多知识,诸知解剖学,人类学,遗传学等等,主要工作在头骨上完成,以头骨本身形状为基础,要求对软组织厚度拿捏精准,五官的位置结构取决于骨骼形态,不同的性别年龄会构成不同的面部特征,现代技术有计算机的帮忙,可以更精准的进行三维重建,这个领域有很多神人出入,比如叶白汀就知道一位专精项件技术的教授,曾经用一小块残破颅骨,精准复原出了受害人容貌
首先经过清洗,检查校正颅骨形状,前后有无偏斜,后颈及下颌有无外力所致的错位,如果有,就需要调整,之后按面部解剖特点,软组织厚度,用软橡胶泥,在颅骨的石膏模型上进行操作,古代没有方便快捷的材料,只能找替代品,叶白汀试了下,黄黏土就不错,加一些粘稠辅料,完全能用,除了颜色暗一点,看起来可能没那么好看,效果是差不多的。
过程中需要测量大多数据,计算各种高低,深浅上的角度,他需得找来这里有的,精度最高的尺子,可能还需要自己稍微做个手工,搞个卡尺,毛笔用着不顺手,他干脆换成了炭笔,方便写写算算。
叶白汀十分庆幸还好数学知识没忘干净。
所有过手工作必须精细,尽可能减少失误,最好不出现失误,面部弧度决定着相貌特征,错一个毫米,可能就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一点一点,叶白汀计算着,拿着削好的,又细又短的小木条,在颅骨模型上进行标点,发际,眉间,人中,眶缘下点,颏下特别要注意五官的形态和走向,死者年纪二十多岁,有这个年纪独有的特征。
整个过程非常需要细心和耐心,用时很长,他没有半分急躁,按照该有的步骤计划,一样一样,一点不漏。
于是这几天,北镇抚司就看到少爷抱着个骷髅头,又是洗又是按又是往上粘泥巴,往上摁一个一个绿豆大的东西,时不时停下来,站远了看,站近了看,不满意了还要调整,经常把好像不对劲的泥巴拆下来重新粘
就那点泥巴,真的,没多少,少爷都要玩出花来了,细致时还拿着他的小镊子,一点点的分割,一点点往上放!
锦衣卫们看着着实稀奇,大家都是从小屁孩长过来的,谁没玩过泥巴,可谁玩泥巴玩出这种花样了?骷髅头加泥巴,这是什么组合?
听说是为了破案,少爷要在骷髅头上把死者的脸捏出来,众人一片寂静。
不是,就这活儿也能干?光一个骷髅头,就能拼出脸来?少爷是人是神,这么厉害的么!
大家从起初的看个新鲜,到后来目光充满敬重,最后经过时都小心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少爷。在头骨上捏脸啊,满天下谁听说过?这要真能干出来,别说是北镇抚司头一份,更是大昭头一份!
应恭侯里,申姜排查问供,什么招数都使了,这回连酒都带了,塞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管事:你跟我偷偷说两句,没人知道,我保证不卖你,也不让你上堂作证,怕什么?我又不问那些你不好说的辛秘,就是有点好奇,怎么府里伺候的都是年轻人,没见着几个老人呢?
小管事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接过酒:侯府规矩大么,难守,保不齐就犯个错这里伺候的下人,几年一换,最多也超不过十年,您也别拉着小人问了,小人不能跟您扯上关系,不然很快也要被换了,小人真的不知道什么,都有规矩,别人不可能说,小人也不可能问
就随便聊两句,聊完就放了你,别怕,府里各主子的院子,你去没去过?
各屋都有专人守着,别人不准靠近的。
申姜转了转眼珠:那这些院子这么大,这么空,安静时得多吓人啊,你就没听到过什么动静?
也不是,小管事看看左右,声音又压低了些,说这宅子会闹鬼呢!经常有吱吱呀呀,不知道哪传来的声音,还有女鬼呜呜咽咽,有点像办那种事咳,就是听着像而已,没准就是风声,当不得真!
申姜一边和小管事套话,一边心里转的飞快,对方形容的怪声,很像暗道机关被开启,门开门关的声音,什么女鬼办那种事,明明就是这宅子里的人偷情!
都哪个院子有女鬼?怪有趣的,快说说。
这个么
仇疑青身为指挥使,手上工作不止这个案子,挤着时间接收新的案件信息,发出指令,稍稍空出来一点,就亲自去跟查。
他发现木菊花这个东西大昭极为稀少,只有专门走番邦货的商人才会卖,以应恭侯府对外的规矩和姿态,一般不会和这种野商打交道,那这东西是哪来的?这个链条的出现,让他感觉稍稍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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