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视线变得意味深长:公子好敏锐的心思。她顿了顿,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可丢人的是她应白素,是史家的媳妇,和应恭侯有什么关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姐虽接了回来,将来也是不能葬应家祖坟的,她现在是史应氏,算不得侯府女儿,至于大归你问问史家,她们敢把人休了么?
叶白汀顿时明白,这个时代的女儿,根本不算自家人,一直不出嫁,不是本人有问题,就是家门有问题,极易引人诟病,随便扔过来一顶帽子都很大,可一旦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头顶夫姓,平日言行举止,与娘家再没什么干系,出了错也是夫家管教的不好,但凡娘家有一星半点的照顾,那都是仁至义尽,是拉好感的行为。
侯府势大,史家再嫌弃,再不喜,哪怕把应白素逼走,都不敢提休书二字,侯府接人回来的行为,是善举,好名声可以一把一把的买。
再甚者,叶白汀很难不怀疑,史家婆母嫌弃应白素的事,是否过于夸大,应恭侯府接人回来的行为,对方是否没意见,外面有关婆媳矛盾的流言,是否有应恭侯府为了自己名声,故意添油加醋的行为?
若真如此,应白素虽是归家的姑奶奶,在侯府地位应该也不怎么好。
叶白汀沉吟之时,仇疑青已经再次开口问话:应白素对菊花过敏一事,你可知晓?
王氏点头:知道,就因为她对菊花过敏,从她小时候,侯府就不种菊花,直到现在都还是。
那你知不知道,昨天的菜品有问题?
啊?王氏怔了一瞬,难道哪道菜里不小心混进了菊花?让大姐难受了?
这是不知道,还是装的?
仇疑青没有回答,叶白汀也没解释,只道:侯府厨下从做菜到上菜,锦衣卫已经清查,期间短不了人,很难有动手可能,最可能的时间段,反而是上菜完毕,所有下人退出,主子们过来落座昨天谁第一个来的?
王氏想了想:上菜过程过半,大家就都到了,坐在外面花厅闲话,菜上完,下人退去,第一个走近桌前的好像是三弟。
死者应玉同?
是。
饭吃完以后呢?谁最后走的?
我,王氏道,世子和公爹说完话,我让下人送公爹回去,又同下人交代了几件事,这才发现世子好像在等我,便草草结束,和世子一起回了院子。
听说你和世子感情很好?
我以为公子这般通透,应该能够看得出来?王氏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女人过得怎么样,是否滋润开怀,根本不用问,你看看她,同她说几句话,就会明白。
叶白汀看着王氏,她状态的确不错,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仍然面容红润,眼无细纹,整个人的姿态都是挺拔的,精神的,向上的,可见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内宅侧偏厅,平日王氏和世子生活的地方,这里摆设精致,井井有条,有些地方甚至充满情趣暗意,可见那方面的生活也是很和谐的。
仇疑青:内宅通往外院的暗道,大夫人可走过?
锦衣卫果然神通广大,不过半日工夫,连这个都知道了,王氏浅笑,家里既然有这条路,我自也是走过的,不过次数很少,近几个月也只在年前,特别忙时走过两次。
可知钥匙在哪?
世子亲自保管。
内院几道门锁,钥匙不止一枚,这样的东西不可能随时带出去,平日保管在哪里?
就在这里。王氏指了个方向,那个箱子。
叶白汀和仇疑青就看到靠墙西北角,放着一个挺大的箱子,四四方方,比一般装行李的箱笼还要大,上面悬着一把锁,这么大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拎着四处走动,还不被发现。
世子用这么大的箱子装暗道钥匙?
不止暗道钥匙,还有其它东西,王氏摇了摇头,会用这个装,大概是很重要,平时又用不到?
暗道钥匙现在就在里面?
应该在?
那这个箱子的钥匙呢?叶白汀问,在哪里?
世子随身带着,王氏道,小小一把,不占地方,来去也方便。
所以如果不是提前说,你拿不到暗道钥匙。
大家都一样,公爹有什么安排,都要和世子对对看时间,何况别人?
又问了几个问题,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感觉差不多到这里了,离开之前,最后的问题就没有那么尖锐了:应玉同身死,家里出现这样的事,大夫人怎么看?
王氏垂眸:我很遗憾,凶案这种吓人的事,应恭侯府少有发生,我以后也该加强对下人及周边的管束,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纰漏。事已如此,无法挽回,稍后还要多关心关心三弟妹,让她能好过一点。
你好像并不讨厌卢氏。
为何要讨厌?王氏浅笑,包括蔡氏,两个都是弟媳,我对谁都没有偏爱或压制,一视同仁。
她的日常用度,衣服偏好,你从未有意见?
自然,侯府不差那点钱,三弟妹娘家不错,嫁妆颇厚,愿意怎么花,是她自己的事。
那大夫人你呢?你好像很少穿红裙了。
王氏垂了眉:不合适。我们和旁人不一样,经得起这份荣耀,就得守的住。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可叶白汀看的出来,她坐姿里带出的骄傲感,她真的很喜欢世子夫人这个位置,发自内心觉得,这就是荣耀。
叶白汀顿了顿,才又道:大夫人主理府中中馈,家中大事小情,你知道的最多,可有觉得什么信息非常重要,需得同我们说的?
王氏眉目隐动,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此次事件,多谢锦衣卫奔波操劳,应恭侯府铭感五内,接下来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指挥使尽管吩咐。
如此,告辞,大夫人留步。
二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叶白汀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大夫人,很是自信。
顿了顿,他又道:可这种自信,让我觉得很遗憾。
王氏的自信来源,并不是她本身的优秀,而是背后的家族,现今的位置,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处,为自己的付出很感动,且誓死捍卫这份付出。
我觉得她其实也没有想的很清楚,现在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是她想要的。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她会觉得委屈,觉得压抑?那个时候,她要如何开解自己?
走吧,去拜访老侯爷。
快速整理心情,二人去往老侯爷正院,刚走到半路,发现不用去了。
老侯爷正从拐角处走过来,深青圆衣袍,站姿很直,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眉目矍铄,右手上托着一只紫砂小壶,看起来精气神十足,一点都不像一个知天命的老人,身体健康,步伐矫健,精神世界似乎也很富足。
老侯爷也很意外这个偶遇,不过片刻,就笑了:你们往这个方向走,是想寻本侯?有话要问?
仇疑青看了看方向:侯爷这是要出门?
老侯爷摇了摇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本侯哪有心思出门?
可你这样子哪像伤心难过的?
叶白汀微微挑了眉,仔细观察对方。
仇疑青也道:本使查得,应玉同名声不怎么好,侯爷怎么没好好管管?
老侯爷叹着气:他脾气从小就是那个样子,怎么管?有哥哥姐姐嫂嫂一块管教,他不也没听过半句?
可您是侯爷,父亲,分量不一样。
虽然是个下人生的,好歹也是我儿子,老侯爷闭了闭眼,终是狠不下心教,唉,也算是我的错。
叶白汀:
狠不下心?应溥心还是你二儿子呢,你还不是狠心把人推出去,都没让人进过京城?
老侯爷可能也想起了这个二儿子,又加了一句,解释道:我们这样的家世老二好歹还有娘,老三是个庶子,什么都没有,本侯再不看顾着点,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为人父母心,你们还年轻,不懂。
仇疑青:侯府这样的家世
是不是有点没意思?老侯爷话音微慢,年年岁岁,几代人都是一个样子,按部就班,没什么变化,无趣的紧,可这些啊,都是水到渠成,所有人都会走的路,孩子们还太小,总是不懂,一时苦痛没什么,都是为了以后的好,总也有一天会懂的,可惜有的人就是拧,命也不好,等不到。
说完,老侯爷还叹了一句:天下安稳,便是人间太平,家中安稳,就是和乐,我们每一代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指挥使觉得呢?
仇疑青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不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还挺耳熟,是世子应昊荣,在训三夫人卢氏。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穿的什么东西,像话么!
怎么不像话了!我不是死了丈夫,乖乖在替他守孝,簪白披麻么!
外裳是穿对了,可这麻衣领子下压的是什么东西!我都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你当别人都是瞎子么!
不就是侯府三夫人应该穿的衣服,足够端庄贵气,怎么,应玉同一死,我都不配当三夫人了,这些衣服都不能穿了?
不是不能穿,是要看场合!世子显然有些生气,若让外人看到了,岂不笑话!
外人笑话我们三房的还少么?你怕,我不怕!
你你这样大胆,不怕遭人误会么!
误会什么,我不喜欢应玉同,在外头有人?卢氏显然也生气了,话说的直白又大胆,不可以么?他可以在外头花天酒地,给我难堪,让我门都出不了,不好意思跟夫人们交际,我就不能给他戴绿帽子?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哦豁,又发现一个秘密?
人们有时候会说气话,情绪激动时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假的。
要是真的,老三这对夫妻就有意思了,男的在外头寻花问柳,女的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在家里也有自己的玩法?
大概有外人在,老侯爷听不下去了,直接迈开脚,转了过去,劈头盖脸就骂:瞎说什么?不知道现在什么日子?老三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吵吵,是想气死谁?
世子和卢氏一看,齐齐行礼:儿子知错了。
儿媳知错。
世子眉头紧皱:就是日子特殊,儿子与三弟妹偶遇,见着了,提醒一句,谁知她就恼了。
卢氏也不高兴,斜了他一眼:媳妇怎么进的门,过的什么日子,公爹您都知道,我也不想辩解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应玉同是我丈夫,他死了,我合该给他守孝,府里规矩,这么多年了,我难道不懂?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叫外人抓住错过?可你要让我真心哭,我哭不出来,我没在别人跟前失礼,只贴身衣服没那么讲究,现在没有宾客,我在家自在点怎么了?值得世子生这么大的气 ?他说话不好听,我当然也就不好听了。
说完,她也知道看向仇疑青叶白汀:方才不过家人问话的急,小性子上来,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两位不会该当真了吧?
玩笑话,假的?
叶白汀微笑,心说我不信。
仇疑青一如既往,表情肃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真是假,如有需要,锦衣卫自会查实。
卢氏:
家中出了命案,暂时只能挂白,不能迎客,可你们一个世子,一个未亡人,怎可这般松懈?老侯爷眉目沉沉,先看世子,宾客名单,都理好了么?桌位座次,饮食禁忌,不用准备了?再责卢氏,谁让你到这来的?这个时间,因何不在灵堂为老三守着?以为你是女眷,府里规矩就管不了你了?
世子和卢氏当然再次行礼说知错,转身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老侯爷好似不放心,随世子一起走了。
叶白汀和仇疑青并没有拦着人,非得立刻问什么。
因为眼前的事,已经触及到一些私密,这种东西,就算你努力去问,别人也不可能直接说,等他们编,还不如自己找,有了想法和方向,再来比对看他们怎么说。
青石小径一片肃静,再无声响。
叶白汀凝眉:已知这个家里,死者对二嫂蔡氏,大嫂王氏,似乎都有企图,对应白素也敢开玩笑,卢氏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原因,是寻找到了新的精神依靠,很可能就是个男人,二老爷应溥心有一个非常倾慕的女子,不知道是谁,是否在这个家里,大夫人和世子感情很好
仇疑青:你怎知她们感情好?
叶白汀说起大夫人的房间:东南墙,窗子边,想起来了么?那里只是会客厅,就有情趣点的展现,你说他们感情不好?
仇疑青接下来的话,就很精辟了:这也只能证明王氏或世子,有很亲密的人,却未必是彼此。
叶白汀:可那是他们房间
仇疑青:他们在的时候,才是他们的房间。
世子经常在外公务不在,大夫人处理庶务时,另有议事厅,那个房间有大把空闲的,对方不在的时间
是不是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本案到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惊世骇俗,仇疑青指尖点了点小仵作脑门,你的猜测,不妨再胆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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