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柔蔓:少爷不是很聪明?再想想?
叶白汀:所以你承认了,本案凶手,就是你。
燕柔蔓却笑了,她轻轻摇了摇手指:都是你猜的哦,证据何在?我可没有承认。
你想要证据?好啊。
叶白汀也笑了,接下来,语速加快:郑弘春尸体被发现时,尚有余温,并没有死很久。他生前穿过的鞋子,鞋底有新鲜的水渍,隐隐带着酒味,这种天气,外头的冰好寻,水难找,顺着排查,我们就能知道,他在去往小院子赴约的路上,经过李记酒馆,而这一日李记酒馆因闭店了还要打扫,关门非常晚,伙计记得很清楚,已经是丑时三刻。
郑弘春脱下的外裳里,卷有一种干菜花,这种黄色的花哪怕在京城也是少见的,那片街巷只有一家人家采买过;还有红色的蜡油,锦衣卫甚至在夜里重新走过那附近所有的路,只有一家会滴下与死者身上痕迹相同的蜡油循着这些轨迹,我们便能拼凑出死者的最后行动路线,以及,具体时间。这条路,郑弘春会走,凶手大概率也会经过重叠。
夤夜寂静,会在夜里行动的人并不多,可总难免有人起夜,锦衣卫划出范围排查走访,果然有人说,看到过你。他并不认识你的人,但她认识你的衣服,你这天非常忙碌,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不仅穿着白日里到鲁王府的那一套裙子,还因去过灵堂,沾到了堂上的麻绳,麻绳痕迹也因此,被你带到了杀人现场,留在了那里。
证据,口供,香料,鞭子,杉树叶子,别人的掩护所有可疑的点,你都有,你如何解释?
我怎么解释?还不都随你编?我与李瑶盛珑并无来往,刚才不过是配合你,觉得好玩,本就不存在的关系,她们又如何会招出这些?
燕柔蔓目光灼灼,眸底一片明亮,美的耀眼:少拿这些话唬我。少爷,你到底是在劝降我,还是故意用这种方法,吓唬别人,好让真正的凶手站出来?
叶白汀顿时了悟,有些人的信任,并不能随便被攻破。
可他怎么可能,只有这一招?他修长指尖屈起,轻轻叩了叩桌面,三次。
燕柔蔓见少年笑的意味深长,感觉有些不对,就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都同他们说了,我家里还有女儿,实不能冒险,那天早上,我看到你,本来很高兴,可收到我丈夫的死讯,我就知道不对,是你杀了他。
这是李瑶的声音。
李瑶本来好好的坐在屏风后,为燕柔蔓的反应叫好,对,就应该不听锦衣卫的,那少年瞧着唇红齿白,乖乖的,其实心眼可坏了,转头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她并没有张嘴说话啊!
她迅速看了看身边坐着的人,女人们也转头看她,随后齐齐回头,目光落在了屏风后角落,一直站在那里,摇着扇子的年轻男人。
她们不认识,这是相子安,诏狱牢房里,叶白汀的邻居,专业师爷,副修么,那可就多了,江湖百晓生,口技大师,忽悠话术无数,少爷找他学个声音而已,岂非信手拈来?
他一边说着话,骚包的朝夫人们眨了眨眼,再开口,已经改变了一种发音方式,是盛珑的声音。
对不起,没能顺利瞒下去,锦衣卫都查到了,当年的人都挖出来了是我们没用。
再之后,是容凝雨的声音,柔软又带有力量:放弃吧,阿蔓,只能到这里了。
燕柔蔓眼圈瞬间红了:你们
叶白汀点了点头:不错,她们都在这里,不但之前互相拆台的证词,你方才的话,她们也全部能听得到。
随着他的话,相子安这个穿着锦衣卫衣服的小兵上前两步,拉开了屏风,将几位女性现在人前,自己默默后退两步,隐在暗角,若不注意,都没发现他出现过。
燕柔蔓和所有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
燕柔蔓单手捂了脸,低低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恣意,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发泄过,她再也不顾形象,不再端出风姿绰约,风情妩媚的样子,这一刻她纵情大笑,她只是她自己。
没错,是我做的,人都是我杀的。
叶白汀:那说说吧,所有计划是怎么实施的?还有我的三个疑问?
燕柔蔓微笑:让我想想,李瑶为什么知道郑弘春死了?因为我那天的时间安排真的很仓促,天快亮了,街上人会越来越多,我袖上沾了血,怕被人看到,李瑶家刚好离的不远,我就过去借了套衣服,顺便借了马车。
我厚着脸皮过去,倒也没有挟恩以报的意思,但我知她不会卖我,不过她后续竟然自己又出去了一趟我是不知道的。
给鲁王世子吃的东西么能骗他吃,当然是我最拿手的菜,也是这些年过去,我没什么长进,从最初到现在,能拿出来哄人的,只有这一样,箸头春。
箸头春?这名字,叶白汀不认识,申姜却反应很快:炸鹌鹑?
燕柔蔓点了点头:我做的箸头春,和别人不一样,用料讲究,火候讲究,一点都不腻,什么时候入口都会觉得香,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可能因我的做法比较独特,很有可能被认出来,李瑶和盛珑都知道,容凝雨也知道,娄凯死时用不着,又是第一次,她们没想到,后来听闻贵司有剖尸检验十分厉害的人,能让死人开口说话,她们许是心生提防,才言明不可剖尸。
叶白汀想了想:世子遇害的那个小院子,并没有看到这道菜。
我带走了。燕柔蔓笑了,我都知道自己这道菜的做法特殊,连毒物都能装做香料腌制,会不觉得这是个重大证据?留它在现场,我是嫌被抓的不够快么?
叶白汀:你是怎么制作计划,一步步杀害这三个人的?根据他们以往的行为模式推测,他们应该不是爱玩这种鞭子游戏的人,就算要玩,也是他们打别人,而非允许别人打他们,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信任你,甘心被打?
燕柔蔓笑声讽刺:因为有些男人,就是贱啊。
第96章 姐姐,我不悔。
因为有些男人就是贱啊。
燕柔蔓低低的笑,目光不躲不避,看着叶白汀:少爷和指挥使是正派人,肩担责任,有追求,有底线,有想做的事,大约想不到,有些狗东西,根本就是阴沟里的蛆,不,蛆虫都比他高贵。
我做这一行,真正爱玩这种游戏的人什么样子,怎会不知道?他们多内心自卑空虚,没什么安全感,想要被控制,想要被弄坏,有一种很特殊的自我厌弃,娄凯和世子都不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就得给他们找点刺激,了解他们的性格经历,曾经缺失什么,很渴望什么,之后引导
娄凯喜欢打人,可他小时候没被打过,他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望子成龙,课业上要求很多,管的非常严,一旦有一点没做到,或不理想,他父亲就罚他关祠堂,从不打骂,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都生活在黑暗里。他并不是很聪明很有才华的人,无论怎么辛苦,这条路都走不出来,考不上进士,他早认命了,一边在没才华这点上自卑,一边还会唾弃当年的自己,要是胆子大一点,知道反抗,至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出路的可能,不需要靠家里捐官,跪舔贵人过活?所以他骨子里呀,喜欢别人骂他,骂的越脏越狠越好,他就是欠骂,不够劲了,偶尔打几下也不是不可以,他还挺喜欢鞭子落在身上的痛感,你哄他诱他,给他更多的刺激体验,次数多了,他就会觉得这种事,少了哪一样都不过瘾。
鲁王世子就不一样了,可能从小打骨子里透出来的蠢,让他爹都对他失望了,管都不管,别说打,看不看书上不上进都随便,他看起来地位尊贵,从没有被看低,也没有被批评,但到底别人尊敬的是他还是他爹,他心里清楚,他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很假,让他烦让他累,他渴望能在某个人面前彻底放松,希望曾经是小孩子的自己能被人真心疼爱所以我假装批评他,鞭打他,督促他上进,他很受用。
至于郑弘春
燕柔蔓哼了一声,声音更加讽刺:根本不必花心思引导,只要你说不用他花钱,免费提供,他就能流着口水来了。
你说的没错,当年江南青楼里救李瑶的是我,那个花了大笔银子想玩欺负人的,就是娄凯。我以为只是件倒霉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谁知他竟然后来以此为要挟,娶了李瑶,无数遍重复那一夜想做的事,真以为威胁人这种手段能吃一辈子么?我偏不让他如意!
我杀他,也不是为了李瑶,生活圈子不一样,我很少见到她,女大十八变,起初我也没认出她来,我是为了我自己姓娄的狗东西,当年可是欺负过我呢,还想仗着当年的事,威胁我,让我就范,让我伺候,呸,他想的美,不是想被伺候么?我就伺候到他上天!
世子也是,本来大家露水情缘,你付钱我伺候,完事最多点头之交,可他不知怎的,知道我杀了人,就用这件事情威胁,让我为他提供长期的,免费的,随叫随到的伺候哦,不但我要终身免费伺候他,我还得为他寻找鲜嫩的新人,得漂亮好看,身段尤其要好,最好是处子。
燕柔蔓光是提起,就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我去他娘的!他哪儿来的脸?凭他埋在棺材里,早被人忘了的爹,还是快被他败完了的王府?真当自己顶着个世子头衔,就是个玩意儿了?既然不想活,我便成全了他。
郑弘春也是,本来他是不用死的,我对他没兴趣,可那天他欺负了我手下的一个姑娘,那姑娘还小,不怎么懂事呢旁的不相干人的事,我可以不管,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讨不回公道我还当这个班主干什么?
她看着叶白汀,目光灼灼:你说的都没错,香丸是我的,我和容凝雨曾同在容家班,她当年做的东西都不错,我都拿过,只是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记不清;鞭子我会玩,什么样式都有,什么花式都熟,还可以接受客人点单;男人长的那个东西也一样,除了男人自己,在场这些女人里,只怕数我见的最多吧?
叶白汀:所以你是恨他们的,你割了他们的东西。
是,这回燕柔蔓一点都没有犹豫,嗤笑一声,锦衣卫把案子查的这么细致,应当也发现了他们房里藏的东西?世子,娄凯,郑弘春,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木雕。
叶白汀当然知道,那是申姜亲自带着人搜检出来的。
燕柔蔓笑容讽刺:有些时候,男人比女人还慕强,他们想要站在最高处,一览众山小,想要所有人顶礼膜拜,你说你想受人尊敬,你就好好上进,修身持正,每一件事要求别人做到前,自己先做到,你坚持的越久,别人越尊敬你,你要能坚持一辈子,那不得了,你就是圣贤,可这些人做不到,文不成武不就,肚子里没才华,又眼高手低做不成事,偏又想被众星捧月,怎么办呢?
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好像就只有自己的性别了。就像生不出孩子,会让女人去庙里拜拜求子一样,该雄伟的地方没那么雄伟,他们也会想办法,雕个物件,每天虔诚求一求,摸一摸,好像就能更大更雄壮了
他们比所有人都更在乎身上这二两肉,好像活在这世上的不是他们自己,是那二两肉,恨不得顶到脑门上,让所有人看一看,说来啊看我,我可是男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你们还不来跪舔?
既然这二两肉这么重要,我偏要切下来喂狗,让他们死无全尸,让他们死不瞑目,让他们下辈子做太监! 他们不是爱打女人,折辱女人?那我这一点点回敬,他们应该很欢喜,很享受。
叶白汀看着燕柔蔓的表情变化,自从之前那一笑后,她便很平静,哪怕说着谋划杀人这样的事,她也只是声音偶尔有些讽刺,并没有特别得意,我特别愧疚的表情。
她很懂得剖析男人心理,果然是个很通透,很懂人性,或者说很懂男人劣根性的女人。
燕柔蔓一点一点,说到了最后:我没想到锦衣卫这么厉害,连我那天走的路都能找得出来,没错,我约了郑弘春,他先到的,可那附近就那么几条路,我最后总会和他重叠。
我自己做过的事,自己负责,原也没想要别人保护,李瑶和盛珑所做的一切,甚至容凝雨,我都感怀在心,她们不过是老好人,被我给骗了,坏人偶尔做一两件好事,就会被夸的很厉害不是?我生平就救过她们两个,谁知道这回这么巧,都叫我碰上了,但我所有计划,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们都不知道,也没参与,我知锦衣卫指挥使铁面无私,办案严谨,还请莫要株连无辜。
所有疑点得到了回答,人证物证,甚至口供,全都有,凶手也认了罪,案子到此,似乎已经可以顺利结案了。
申姜这边都准备拿供状让燕柔蔓签押了,叶白汀又开了口。
不,你仍然有些东西,没说实话。
他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到燕柔蔓面前:碧珀香丸,其实是你犯的错,对吗?你在香之一道没什么天赋,对味道并不敏感,用香只是习惯,可能当时只是随手拿的,可能是在自己收藏的珍品里郑重挑选我猜应该是随手,因为死者不配得到你的郑重对待,而你自己,则一定要让自己愉悦一些。
燕柔蔓:既是随手拿的,何来犯错一说?
叶白汀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如果你知道这是容凝雨制的香,一定不会选。
燕柔蔓:那要照你这么说,她在我这里这么重要,她制的香,我岂不是要另外找一个地方供起来,怎么可能会随手拿到呢?
叶白汀:因为你随手摆放这些香丸,随手就能拿得到的时候还没有和容凝雨决裂,久而久之,你甚至早就忘了,这里还有她制的香。
燕柔蔓眯了眼:人是我杀的,我也招了,你仍然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是不是有点没意思?
你的漏洞不止这一个。
叶白汀垂眸:你说鲁王世子因看到你杀娄凯这件事,对你威胁,特别巧,朱玥也看见了世子生前和人通过的密信,他在威胁对方,对方不服,还反威胁杀了他这个人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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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穿越)——凤九幽(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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