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他从未伤过他,害过他,亦未有伤害过他的家人亲朋,为何要这般待他?便是曾经为了拉拢他身后的云府,打过他的主意,但到底还未动手,那究竟是为何?
待得云归傍晚来给他喂粥,依旧是一脸冷凝,生人勿近的模样。直至碗已见底,云归将要离开时,向寻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是否恨我?
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好似忽明忽灭的烛光,让云归听着有些不真实。他是否恨他?他曾以为自己不恨,可是又无法释怀。他现下这般肆无忌惮地对待向寻,是因为恨还是因为无法释怀?他不知晓,他不知自己是否恨他。
见云归沉默,向寻又言道,我与你不过相遇几回,并无其他交集,我不知你为何会这般
云归突然站起身,背对着向寻,太子多虑了。说完,便匆匆离去。走入夜色中,手因紧握碗沿而觉得有些疼痛,他以为自己足够洒脱,以为自己足够大度。前尘往事,他都可以一笑了之。可是或许一直以来,都是他自欺欺人。便是不恨,他亦无法笑对向寻,亦无法有礼相待。
他还忘不了靖三百三十年冬,他死去的那天。银装素裹,天地间白雪茫茫,他孑然一身,背负骂名死在午门前。银枪撕裂他躯体的疼痛,又怎及他心里的伤痛?
他忘不了他跪在宫门前,太监宣读圣旨的尖细声音,奸佞云归,言行无状,残害忠良,祸乱朝廷,其心可株!但,念其父于社稷有功,特赦罪不及族人!奸佞云归,即刻投入天牢,午门问斩!那时的他,何曾料到过这一幕?他瘫软在地上,许久都无法回神。直到看见太监冷笑的脸,领旨罢,云侍人!
云侍人?云侍人!那时他才醒悟,原来他的一生不过是个笑话!生为男子,却甘留后宫,侍奉于另一个男子。侍人不过是向寻随意给他的名头,多少人喊他云侍人人时,脸上显露浓重的不屑与鄙夷之色?
佞幸云归罪不及族人是他让家族蒙羞,让父母痛心!他是否该谢向寻,未有借机判他个满门抄斩?
趴伏在地上,说那一句,谢陛下隆恩时,落在地砖上的泪,他忘不掉!
手一松,瓷碗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在夜里有些刺耳。
向寻看着云归离开的背影,心里仍旧未有好受一些,直直看着床顶,他不知该作何猜想。或许当真是他多虑?直至听见外头似是瓷器摔碎的声音,他到底未有忍住,强撑着起了身,用未有受伤的腿往前蹦跳几步。
不过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身上又被汗透,终究用伤腿一并在地上挪动往前,好不容易,终究到了门前。用手撑着门框,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往外看,便见得不远处,一道身影在月色下分外寥落。好似几乎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那道身影站得笔直,却微仰头,不知是在看月色还是为何,再仔细看,却发现那道身影一直在微微颤抖,脚边散落着一瓣一瓣的瓷碗碎片。
莫名的,他就喊出了一句,云归!他知他名姓,却是头一次,这般唤他。心里莫名有些惴惴,等了半晌,却仍不见动静。云归一动未动,亦不曾发出声音回应。
正要放弃再看,挪回屋里时,云归却道,你欠我一条命。依旧未有回转身,说完便就匆匆走远。
说的是他救了他,因而欠他一条命?可莫名的,他又觉得好似并非这么简单。
一时辰后,云归才又出现,给向寻换药喂药。脸上未有表情,亦一直垂着眼眸,瞧不见神色。瞧见向寻因下地,腹伤与腿伤都又有血渗出,亦未有丝毫反应。向寻不曾转眼地看着云归,却终究看不出所以然来。
等得云归走后,脑海里仍旧是那张脸。便是见多了皮相上佳之人的他,亦不得不承认云归的面容,是让人难以忘记,且愈看愈耐看的。只是想了许久,好似都不曾见过云归展露真心笑容的模样。
他见过他冷着一张脸,漠然无情的模样。见过他冷笑时,如利剑出鞘闪着冷光的模样。还见过他犹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疏离笑容。
他不曾见过他欢心时刻。是因为在他面前无法得一刻欢心?
想至此处,他突然醒悟到自己想云归想得太多,便赶紧打住。想了一圈宫中形势,和政事后,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为云归做许多猜想。
亥时至。向寻已然有些困意,正准备入睡时,云归走进屋内,掩上门,不急不缓地走到一边榻上,便要除鞋。
你在这儿睡?向寻想起今晨醒来时所见的,云归在榻上熟睡的模样,便问道。
云归躺在榻上,你放心,你今夜若是不再烧起来,我便可以不用在这了。声音平板无波。
我并非这个意思。向寻言道,却见云归已闭上双眼,只好再不出声。他本以为有云归在旁,该很难入睡,毕竟长在深宫,防备心和警惕心都十分重。但奇怪的是,无知无觉,好似很快,他便再无意识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整整一日,云归都再未如先前一般冷嘲热讽,只是冰冷着脸,默然上药喂药,默然喂粥喂水。便是向寻故意提出什么要求,云归亦不曾出现别的表情,有的便遂了向寻的愿,有的便只作不理。
一日下来,向寻竟觉得,还不如似前日那般,对着一个朝他冷笑的云归,亦好于如今对着如同冰人一样的云归。
想着自己的伤势,怕是未有那么快能够走动,更莫说回宫,便道,你是识得楼桓之的,明日你去与他说,我在你这儿养伤。虽因着朝廷里大部分官员向着他,而父皇虽不见得多喜他,但至少还不至于赶紧换一个太子,便不至于有大乱子,只是到底心里放心不下。
云归未有出声,亦未有点头或是颔首,依旧专注着手上动作,向寻不知云归究竟会否依他所言。只低声道,有劳云公子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饶是他贵为太子,也有诚恳请求和实意道谢的时候。
第87章 三人之间【参赛求枝枝】
入夜。
云归未有再留在向寻身旁,而是回了自己原先住的屋子。他觉得自己已然累极。却不止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心里的。他不禁想,若他未有救向寻,那么又待如何?
这边厢,向寻看着侧边空荡荡的软榻,突然觉得这样的夜,太静了些。云归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便好似被猫爪快速地划了一爪子。
这样少年,与楼桓之却好似关系亲近,何以如此?是否会让他这般对待之人,只有自己?想到这里,心莫名一跳。是否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因而才有不一样的对待?
药里有安眠的药草,不多时,他的猜测便无以为继。
云归清早起身,见向寻还未醒,便先骑马回京。一路直奔威远侯府,下了马,府前守着的仆人迎上前来,不知是哪家公子?见云归锦衣华袍,风姿不俗,不敢有所怠慢。
我乃兵部尚书府云归,前来寻贵府大公子。云归言道,烦请通传一声。
仆人快速点头应了,是,云公子请入府来稍坐片刻。说着躬身伸手作引,侧身相让。
云归犹豫片刻,便颔首迈步,有劳。侯爷可在府上?若是威远候在府中,按礼他需先去拜见。
侯爷外出了,府中大公子及其他几位公子都在府中。仆人一边走着一边回道。
云归被仆人带至前厅,片刻有茶水点心呈上,打量四周,寥寥几幅字画悬挂墙上,桌椅并无繁复雕纹,桌上不过一只花瓶点缀,瓶中亦无花草。果真是无女主人的府邸。等不多时,便有轻缓脚步声响起,云归。
转过头,便见楼桓之逆光而来。身形在日光里形成高大的黑影,挺拔如松。站起身,唤道,楼公子。
楼桓之起初听得家仆说云归来寻他,觉得有些讶异,云归的性情,他可说是摸得七七八八,素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怎的今日会特来寻他?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难得你来侯府,可是有甚要紧事?楼桓之问道,在云归旁处坐下。
云归看看门外,不知此处可方便说话?言下之意便是此处可能够放心说话,可会隔墙有耳?
楼桓之见此,凝神感知四周,并不觉有人在近处,便道,但讲无妨。
楼兄这两日可是在寻人?云归到底不敢讲得太清楚明白,太子二字,还是能不用便不用的好。
楼桓之闻言当下深蹙眉头,他这两日收到消息,太子不在宫中,不见踪影,已经暗里搜寻多时,云归此言,可是指的太子?颔首应道,确是。云归如何得知?
云归浅笑,你所寻之人为我所救,若你要见他,可随我来。其实他并不愿太多人知晓京郊那处宅邸。毕竟并非他所有,而师父和师兄二人,又身份成疑。让向寻知晓,已然是无奈之举,如今带楼桓之前去,他虽信楼桓之为人,可到底
我自当随你去。楼桓之毫无犹豫,言道。
云归又笑,楼兄不怕遭我暗算?如此轻易便答应,好似连思索亦未曾有,就说随他去。
楼桓之亦笑,若是别人,我或许还会思量一二。若是你,便是天之涯、海之角,又或是刀山油锅,我亦是跟随你去,眼睛亦不眨的。
听闻这话,云归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嘭嘭嘭地快速跳着,楼桓之这话该是玩笑话罢。只是为何,他又觉得好似有几分认真?想着,又生恼意。他二人皆是男子,楼桓之却对他说得一番哄女子欢心的花言巧语,便道,这些子话,还是莫与我说,与我说只是浪费口舌。还是用在佳人身上,想来岂不当即芳心暗许?
楼桓之笑而不答,转而道,咱们走罢。说着站起身,看着云归。
云归只好作罢,亦起身,我骑了马来,路途还算遥远,楼兄可让人备好马?
闻言,楼桓之快走几步,走至门外,伸手招来远处守着的家仆,把我的马牵来。
二人骑马并行,三刻钟有余后,便至京郊。牵马入了府,楼桓之既不四处打量,亦不出声询问,只默然随着云归一直入后院。
云归推开房门,便见向寻已然醒来,半坐床头,见他进来,却是眼睛一亮,你方才去何处了?
想来是向寻醒来,他却不在,不知可有饿得前腹贴后背,听得这话亦不答,只让开身子,让楼桓之入门去,自己又转身离开。
一来是他懒得听向寻要与楼桓之说些什么,若是要紧的被他听了去,来日又是向寻想要让他死的上佳理由。
二来,他还得去端粥端药来。虽如今向寻受伤狼狈,他亦愿意瞧多一阵子笑话。只是前提得莫是由他亲手照顾。因而他已然希望向寻早些好了早些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等上两刻钟。想来天大的事向寻亦交待好了,便端着东西,敲门。不一会儿,门便被拉开,楼桓之替他拿过手上的东西。云归见楼桓之这般,便很快转身走人。既然有人替他,他何苦进去看向寻那张脸?自然是可避则避,能少些服侍向寻便少些。
楼桓之没想自己刚接过云归手上东西,他便动作迅速地走人了。他本不过是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不少,该是有些沉重,便顺手接来,哪知云归就直截了当把它们交给他了。
端至床边,放在案上,看向向寻问道,太子如今可能够自己用食了?
若是问的人是云归,向寻自然是要摇头否定的,只是若换成楼桓之,他并无意让楼桓之给他喂食,那画面只消一想,便觉得诡异得很,便道,足以。
接过楼桓之递来的粥碗,云归又去何处了?既然送了东西过来,为何人却未有进来?今早他已去寻了楼桓之过来,还有何事可忙?
楼桓之听见向寻对云归的称呼,不由一愣。随后答,不知。
向寻看了一眼楼桓之,便沉默地舀着粥吃。楼桓之见再无他事,便站起身来,我明日再过来。说完,便打算去找云归告辞。
明日不必来了。伤好我自会回宫。你走前让云归过来。向寻颔首,言道,他还未有来给我换药。
楼桓之脚步一顿,好。随后直出屋子,往前院走去。走至一半,便见云归在不远处的树下乘凉,便朝云归走去,在人跟前站定,时候不早,我且先回去了。
云归微有些讶异,这般早就走了?不再在这儿稍坐片刻?示意楼桓之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
楼桓之摇头,不了。想及方才向寻所言,问道,这几日,都是你一人照顾他?向寻身上的伤并不轻,虽不知具体伤在何处,但想来云归必是要时时顾着。
云归点头,楼桓之为何问起这个?问道,怎的了?
只是觉得辛苦你了。莫名的,委屈二字差点便要脱口而出。他硬生生截住这几字,换成辛苦。
云归一愣后浅笑,此番付出,必有收获,我只当是必要的付出便是。
必有收获?云归想要什么?楼桓之想了想,到底未有问出来,只告辞离去。
又是七日过。许是习武之人的外伤总能愈合得更快些,向寻至这时,已然能较为顺当地下地行走,只是伤腿依旧不可过于承力,走时是走一步拖一步罢了。
这日向寻醒得早些,便拖着腿一路往外。循着细微声音走去,便找到在厨房里煮粥的云归。他在门边停下脚步,并未引起云归的察觉,依旧侧对着他,手上搅粥的动作轻缓。
他看着云归认真的神情,有些微微出神。直到声音传来,你在这儿做什么?声音冰冷。回过神,看着云归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禁蜷了蜷手指,不过是来看看。
说完,便迟缓地转身,又是且走且挪地往远处走。
云归看着向寻这般模样,到底未有再说话。复又低头,看着眼前米白色的粥水。这些日子来,他看够了向寻的狼狈,但他生不起丝毫的可怜同情之心。而向寻想必亦是绝不需要他的同情与怜悯。
即便向寻行走不便,全无往日风姿,亦是背脊挺直,眉目凛然。又好似自信得根本不介意,仿佛哪怕往后,只能如此行走,他亦依旧是往日睥睨天下的王者。
这样的心性,便是云归,亦不由得佩服一二。
第88章 向寻离去【参赛求枝枝】
恋耽美
重生之军师不好当——客居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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