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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有礼 第43节

    “学过一点,但学艺不精,”陆礼被她一提醒,顺手把包里的相机拿出来,摘掉镜头盖递给她,“你可以随便看看。”
    苏迢迢接过,想起他朋友圈的文艺男青年人设,确实有很多构图很妙的照片,一边尝试摸索相机的开关一边问:“你朋友圈的照片都是单反拍的吗?”
    “一半一半吧,相机太重了,普通场合带出去不太方便,只能在寝室积灰。”陆礼回答。
    “哦……”苏迢迢应了声,转而示意他,“这个是拍照键吗?”
    “是,”陆礼说着,顺手指点她,“你把手放在这个地方,左手托在镜头下面,这样就能拿稳了,也方便调焦。”
    “好,明白了。”苏迢迢一点就通,加上只是最基础的学会怎么拍这一步,对着桌上的玫瑰花瓣“咔咔”来了两张。
    餐厅的光线调得很好,即便是苏迢迢这样的新手,拍出来的照片都能看得过去,有种凌乱的ins风。
    店里就他们一桌,餐前面包和前菜陆续开始上,等热腾腾的牛排和披萨上来的时候,苏迢迢已经学会了怎么调焦和单点对焦,一边把相机递回给他,一边信心满满地开口:“今天下午我们去拙政园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拍很多很多游客照。”
    陆礼被她的话听笑,接过相机,顿了顿反问:“游客照是要拍我本人吗?”
    苏迢迢被他这么一问,迎着他的视线慢慢点了一下头,道:“对啊,难道你出去玩都不拍游客照的吗?”
    “只有小时候被妈妈爸爸带着出去的时候会拍吧……现在长大了,总觉得有点奇怪。”陆礼说到最后,轻轻抿起嘴角,眸子在灯光下被映得很亮,带了几分腼腆,有种近乎孩童的纯真感。
    苏迢迢在冒出这个形容词时,大脑里的警钟跟着叮叮当当敲响,想起某个不知名情感博主说过的话:
    当你形容一个男生很可爱的时候,你就完蛋了。
    只好默默收回视线,拎起刀叉去切牛排。
    对面的陆礼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相机,随后低下头来,对着桌面拍了几张照片,表情专注。
    苏迢迢被他的动作看得愣了一下,她刚才给桌子拍照只是为了学习,可他拍显然不是为了这个。只好轻轻放下刀叉,一边开口:“只是普通的午餐而已,拿相机拍会不会太隆重了?”
    “本来就是很隆重的午餐,”陆礼拍照还算快,说完这句,已经放下手里的相机,弯起唇角道,“我想把这次来平江见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他的话说得很对,出来旅行本来就应该好好记录,但苏迢迢知道除此之外,总还是有一些别的意思的。
    至少也是……这次是他们第一次不以健身、训练、比赛、学习之类的种种理由单独见面,而是纯粹地出来……约会的。
    苏迢迢想到这儿,有点羞耻地抿了一下唇,不知道她擅自把现在的状况定义为“约会”到底合不合适。一边为了掩饰这样奇怪的想法,小幅度地跟着他的话点点头,开口示意道:“好,那你快尝尝吧。”
    第57章 .  迢迢有礼   真好看
    午餐是陆礼结的账, 等两人从光线昏暗的店里出来,被室外的天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街道上已经焕然一新,路面上积起薄薄一层雪毯, 常青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托着一团柔软的雪。
    这家意大利餐厅就在市区, 离苏迢迢最喜欢的咖啡店不远,她便带着陆礼冒雪穿过两个街区到店内打卡,给他按头安利了橙花冰酿。
    两人在店里临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 陆礼还给咖啡和咖啡店外的雪景拍了两张照,之后才慢吞吞地出发, 一路散步到附近的拙政园。
    正值年关,园林里的人不多,来逛的也大都是本地人,一路上能看到三两携着长抢短炮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几对并肩散步的情侣。
    拙政园以水为中心,雪天便呈现出和平日全然不同的韵致, 池沼飘雪, 曲桥水榭浮在水面上, 在雪中化为淡色, 明明灭灭。岸边垂柳在冬日分外消瘦,此刻落上了纤细的一道道雪痕, 平添了几分容光, 苍灰色的石矶、立峰也覆上白雪, 起风时吹雪似霰, 四处纷扬,恍若蓬莱。
    到处都开始积雪,两人便没再撑伞,任由白雪落了满头, 在行动间簌簌地往下落。
    苏迢迢为了尽地主之谊,本来还想给他预约个园内的讲解导游,可惜昨晚上网查了才知道旅行社最近在放年假,导游要提早半个月预约,只得作罢。
    只是出于某种责任感,她九点多关掉资讯网站后又默默打开了拙政园的官网,开始一边做笔记一边熟读背诵这座园林的历史,一直到十一点才结束。
    虽然她从小到大逛拙政园的次数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可在昨天之前,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背过导游的讲解词。
    但这会儿在陆礼面前,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挑灯夜读的费劲样子,只是不动声色地清了一下嗓子,隔着细密飘摇的雪点问他:“你之前来过拙政园吗?”
    “小时候来过,当时好像还在上小学吧。”陆礼把视线从头顶的廊柱上收回,一边开口。
    “那你对这里了解得多吗?”苏迢迢又问。
    陆礼想了一下,失笑着摇摇头:“我好像只知道这里是四大名园之一,剩下的就不太了解了。”
    “那刚好,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苏迢迢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昨晚没白忙活,一边和他穿过庭院,一边开口:
    “其实拙政园所在的这片土地,最初是唐朝诗人陆龟蒙的住宅,后在元代改为大宏寺。一直到明正德初年,御史王献臣辞官回乡,拓建为园,取晋代潘岳《闲居赋》中‘筑室种树,逍遥自得。池沼足以渔钓,舂税足以代耕。灌园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腊之费……此亦拙者之为政也。’意,命名为‘拙政园’。*”
    陆礼一开始只是认真听着,不时跟着点头,直到她信口背了一整段的《闲居赋》,才满眼惊异地转头看向她。
    末了,眼底的笑意越来越亮,只好低下头掩饰,喉结跟着轻轻滑动。
    但苏迢迢的脑子里在过文章,无暇顾及这些,目视着前方,又绘声绘色地给他背了一大段:
    “……王献臣死后,他的儿子一夜赌博,将园输给阊门外下塘的徐氏徐少泉,自此拙政园便屡易其主,几度兴衰:前后经过刑部侍郎王心一、大学士海宁陈之遴之手,从私宅没为官产,又从官产散为民居,1860到1863年还曾成为太平天国忠王府的一部分。辛亥革命爆发后,省议会在拙政园成立,一直到抗战胜利平江解放,拙政园才收为国有,距今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
    好容易介绍完历史,苏迢迢才抬起视线,想去看他的反应。
    下一秒就撞进他满含粲然的视线,清亮的眸子月牙似的弯起,卧蚕泛着浅浅的粉红色,春桃一般,就这么笑着问她:“你一直都了解得这么详细吗?”
    苏迢迢刚才只顾着背书,谁知道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他识破,没忍住心梗了一下,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毕竟除了导游,谁也不会背什么太平天国忠王府的存续时间,甚至导游都不一定有她背得这么详尽。
    片刻后也放弃了挣扎,抿唇摇摇头,挪开视线,小声嘟囔了句:“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恶补的。”
    话音刚落,就听他禁不住笑出声来,很轻,但还是被她的耳朵给捕捉到了,只得没好气地抬头瞪他一眼。
    陆礼见状,在她的视线下被迫端正起神色,颔首低声道:“辛苦你了,我很感动。”
    苏迢迢这才作罢,别扭地闷闷哼了声。
    只是背都背了,总不好浪费,苏迢迢后续还是尽心尽力地给他介绍了兰雪堂、芙蓉榭、天泉亭一系列建筑和景点,陆礼也乖巧地听完,时不时举起相机拍照。
    一直从东园逛到中园,苏迢迢昨晚怕再背下去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大脑里的知识储备到此海棠春坞戛然而止,开口转移话题:“我介绍得差不多了……你都拍了些什么照片,快让我看看。”
    陆礼把相机递给她,两人找到院子角落的石桌,扫掉凳子上的雪坐下,开始一张一张翻看照片。
    他有随手删废片的习惯,存下来的照片并不多,苏迢迢没一会儿就看完了,便接着午饭那时的单反入门教学,拿面前的雪地作为背景板,学会了最基础的测光和光圈调节,还在他的指导下调了一个最符合她审美的数值。
    之后站起身示意陆礼:“走吧,我们再往下逛逛,我来给你拍几张游客照。”
    陆礼的脚步微顿,有些迟疑地开口:“真的要拍我吗?”
    苏迢迢闻言,停下动作,抬起头问:“你很不喜欢拍照吗?如果很不喜欢就算了……”
    “……那倒也没有,”陆礼不想扫她的兴,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事实上,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他长大之后除了证件照就没有正儿八经让人给他拍过照了,更何况今天的摄影师还是她。
    但苏迢迢刚刚上手相机,急需大量的练习,这会儿除了他也没别人能让她试拍人像了,闻言只得紧紧看着陆礼,冲他露出一个恳求的表情。
    只是这一盯,不禁让人感叹陆礼在雪天看起来比平时更漂亮,皮肤白皙,五官轮廓深邃,配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有种出尘脱俗的俊秀感,从神韵上就契合极了身后水墨画一般的江南园林。
    陆礼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微微发窘,紧了紧嗓子回答:“我可能会有点僵硬……你不嫌弃就好。”
    “不会的,你就当我不存在。”苏迢迢摇了摇头,领着他往前走。
    可当她不存在显然是不可能的,陆礼的担忧很正确,也确实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僵硬”,只要她把相机举起来,他就会跟着停下脚步,不自觉立正站好,抿紧唇线,脸上大写的“缴械投降”四个字。
    他这样当然也不难看,只是显而易见的不自然,苏迢迢好不容易才把曝光调到一个合适的数值,却只能硬着头皮拍了删删了拍,一张好的片子都没拍出来,到头来忍无可忍地抬起头,示意他:“不准看我,你把头转过头。”
    “……好。”陆礼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模特,乖巧地把头别过去,不再看她。
    中途的表情略微松动,恢复成平时的样子,虽然只有一刹那,但苏迢迢把握住了机会,在他的五官重新紧绷之前摁下了快门。
    之后迫不及待地放下相机,低下头来仔细欣赏自己刚才的抓拍。
    雪天的背景很干净,陆礼身后只有雪白的墙体和露出一半的云纹花窗,映着窗后几杆墨绿的竹枝,几乎不需要后期处理。
    但更绝妙的是他的侧脸,眉眼清朗,在这个角度下可以看出秾长的眼睫和挺拔的鼻梁,骨骼的一勾一折都是精心雕琢磋磨出的,在飞絮般的白雪中清雅又温润。
    苏迢迢是个十足的细节控,出于习惯,想也没想就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仔细端详起他的脸蛋。
    放大之后才能看清被镜头捕捉到的雪花,梦幻一般,在他身侧细密地飞舞,其中一片大概是错位,又或许是真的落上了他的睫毛,被小心地托起,在边缘处泛起柔软的光,映着明亮的瞳仁,有种易碎的纯净感。
    苏迢迢看到最后,觉得满意极了,轻叹了口气,由衷地开口夸赞:“真好看。”
    只是这话刚一脱口,才发现身侧的人似乎是有些震动,睁大眼睛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迢迢和他的视线触上,才发现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到只要稍一侧脸就可能碰到,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被冻得冰凉的脸颊上蹭过,清晰又绵密。
    苏迢迢的脸颊一瞬间烧起来,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近的,但大概率是她刚才专心致志放大了照片盯着他脸看的时候,陆礼显然听见了她情不自禁夸出的那句“真好看”。
    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害羞,苏迢迢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在几秒内迅速变得通红,眼睫在飞雪中轻颤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距离拉开后却并不能消除尴尬,苏迢迢吞了吞口水,默默滑动指尖把照片恢复成正常大小,这才把相机递给他,略带生硬地岔开话题道:“看看吧……这是我今天拍的最好的一张照片了。”
    陆礼点点头,接过相机的一瞬间似乎松了口气。
    末了腼腆地夸奖:“拍得很好,谢谢。”
    苏迢迢闻言,跟着囫囵点了点头,把手插进兜里,绕出园子,带他往出口的方向去。
    也好在是隆冬,脸上的炽热没一会儿就被冷风镇定下来了,只是中途瞄了眼陆礼,发现他的耳朵还是通红的。
    ……
    拙政园离博物馆很近,两人进馆时风雪已经比中午那会儿小多了,等到五点将近闭馆的时候从展馆内出来,雪已经停了。
    天色因此变得比正午更加明亮,甚至露出了云层后的太阳,把一半的天际照得像涂了金粉的壁画。
    已经接近黄昏,但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苏迢迢想了想,索性带他搭上一辆出租车,道:“走吧,我带你去看金鸡湖的落日。”
    第58章 .  迢迢有礼   fall in love
    时间刚刚好, 车还没到月光码头,远远就看到雪霁的天景,像打翻了调色盘, 流淌出浓郁的橙红色, 把整片天空都染得彻底,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暖而绚烂的一幕。
    苏迢迢本来只是临时起意,却没料到今天的落日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好, 都要圆融,催得人心跳都微微加速。这会儿只等车一停下, 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催促陆礼下车。
    下一秒索性替他关上车门,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加快脚步领着他往湖岸跑去。
    陆礼任她拉着,配合地迈大步子,像她一样小跑起来。
    金鸡湖落在平江的市中心, 是最繁华的地段, 隔着湖望去, 对岸就是出名的东方之门, 夕阳掩在一幢幢金融大厦后,硕大的一轮鸭蛋黄, 明亮但不刺眼, 就这样浮在远方, 天际流动着的一切颜色都来自这样一轮落日。
    接近傍晚, 偶尔有拂面的微风,但湖面仍是平整的,迎着落日余晖,大片大片的橘子海就这样从天际倾泻进湖面, 水波被染成夕阳的颜色,满眼都是暖色的赤橙。湖面映着远处高楼的影子,细小的波纹荡漾起金色的微光,灿烂得让人不自觉眯起眼睛。
    湖岸的这一段没有护栏,可以毫无阻碍地拍出最好的湖景。两人在步道上停下,陆礼举起相机,苏迢迢抬眼看着他。
    等他找到合适的画面,按下快门,便自觉把相机递给她,俯下身来和她一起欣赏照片上的夕阳。
    苏迢迢想起刚才他教过的知识点,问:“是不是可以调一下白平衡?”
    “你想让画面看起来更暖一点吗?”陆礼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想法,示意她相机上的几个按键,“从这里调,可以手动设置数值。”
    “好。”苏迢迢按照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往下,两人的手指在窄小的相机按键上几经交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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