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事情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他是当真喜欢长姐的。
那边苏澈诊完了脉息,从随身的药箱里抽出一根长针来,捻指扎到了卓袇的虎口上。歪在小榻上的卓袇,立马胸腔起伏,呛咳着张开了眼睛。
苏澈见他醒了,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小痰盂,拍了拍卓袇的后背:来来来,把气喘匀,把痰吐了。
卓袇当下还不知身处何地,本能的接着那个小痰盂将闷在喉头的浓痰都吐了出来。
啧啧啧,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苏澈将那些秽物交给了身旁的小太监,又接了另一个小太监递过来擦手的软巾:就是大惊大喜,痰迷心窍,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这边厢,韩墨初送苏澈出宣政殿。
那边顾攸一屁股坐在了刚刚转醒的卓袇身边,将那正准备下地给顾修行礼磕头的卓袇结结实实的又按回了床上:既然我七弟选了你,那成婚之后本王和陛下私下里就要叫你一声大姐夫了。大姐夫,你好些了么?
臣...臣不敢当...刚醒来的卓袇口干舌燥,可同着这两个贵人又敢发作,只能愣愣的回话:臣好多了,好多了。
你不敢?顾修那张本就严肃的脸瞬间就板了起来:是你当初要辞官求娶公主的,你如今说不敢当,难不成朕今日赐婚,你倒是反悔了?
不,微臣不是反悔,微臣只是...卓袇清俊的面容上挂着相当壮观的局促,本也是能言善辩的人,而今面对着顾修与顾攸,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来没有想过顾修会这么答应下来,更没有想过顾修会当众赐婚。
不是反悔,那你还有什么不敢当的?顾攸又按着卓袇的肩膀,高傲的朝卓袇仰着头:你那时每日去长姐的公主府门外站着,你预备着站到什么时候才要与长姐说实话?
宁王殿下,微臣只是不想逼迫公主,所以不敢贸然上前,不想还是唐突了。
逼迫?顾攸的手重重的在卓袇的肩头上拍了两下:你觉得整个大周上下,谁敢逼迫我长姐?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心思陛下已经告诉长姐知道了。今日赐婚,是长姐私下里点了头的。虽说呢,是为了养育珹王世子的权宜之计,不过长姐也似乎不那么讨厌你。
卓袇脸上的不可思议立马看起来比方才的局促还壮观,他忙不迭的挣脱了顾攸的手,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与顾修磕了三个响头:微臣多谢陛下成全,多谢陛下成全。
顾修也没低眉看他,也没准人平身,就只负手立而立,声音森冷道:行了,长姐若不点头,朕是不会同意的。
对,一切都是长姐的成全。顾攸起身,很自然的和顾修勾肩搭背,云淡风轻的挑着眉峰:不过,若是大婚之后你胆敢欺辱怠慢我长姐...顾攸冷冰冰的拖了个长音:本王和陛下就一人拿一把刀,亲手剐碎了你。
微臣能得公主为妻,今生今世,绝不辜负!顾攸嘴里的狠话并没有让卓袇感到退缩和害怕,因为他心里知道,他不会辜负顾锦,他会好好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晴昭长公主大婚,算是顾修登基后办得第一场大事。
顾修担忧旁人懈怠,故而将操办婚礼的事交给了远在苏州省亲的宁王妃徐静柔。八百里加急接了旨意,徐静柔欢喜得热泪盈眶,当即便将还不满周岁的儿子托付给了婆母金氏。
独自一人上了銮驾,由沿途的地方官护送,一路回了京城。
三月十五日,晴昭长公主摆驾与未婚夫卓袇前往慧宁师太所居的小院将婚事告知生母。慧宁师太看了卓袇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将一串念珠挂在了女儿的腕子上,嘱咐二人婚后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顾锦自慧宁师太处回来后,顾修便明旨传谕天下,晴昭公主与翰林院总修撰卓袇大婚之事。
婚期定在五月初六。
得了明旨的徐静柔,立刻紧锣密鼓的操办起来。且并未按着顾锦的意思一切从简,而是体贴了自己丈夫和皇帝的心意。
宁王妃徐静柔眼里一向不揉沙子,尤其是在顾锦成婚的这件事情上。
所有的流程安排包括器物制备,事事都要亲自过目。连内府司与国库拨银的账目她都管得井井有条,事情办得虽大,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错花。
这等干脆利落的行事,让那些操持典仪的六部官员也纷纷竖起拇指称赞。在公主大婚的这件事上乖乖的听从徐静柔的调遣。
徐静柔忙着,连小别胜新婚都顾不上就把顾攸晾在了一边。
顾攸起初还跟着打打下手,后来发现自己当真插不上嘴,就干脆又当了甩手掌柜,抱着狗在宫里来回溜达。
时不时的找太医令苏澈去摸两把叶子牌,赢两坛子上好的药酒来喝。
四月上下,春暖花开。
徐静柔从苏州急购的大红织料,丝绸,云锦等等,一批一批的运到了宫里。这些料子都是徐静柔写了快信让丽太妃在当地置办的。都是江苏的绸商手上最最顶尖的私货,连历年的贡品也比不上。就连装饰用的彩缎,用的也是奢华大气的琉光锦。
银子也没有动官中一分一毫,都是从宁王府的私账上走出去的。因为要得急,还多加了三成的价才拿下的。
那些流水一样的银子,都是她这么多年再京中添置的那些产业制下的。自己掏腰包给顾锦办事,也能少听许多句废话。她在回京的路上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顾锦的婚事操办的比顾锦嫁往漠南的那一次还盛大,还隆重。
那一日,顾攸不知是从哪里寻了一顾锦大婚所用的五头凤冠的草图,在午后饮茶时铺在了顾修面前。
那张草图上除了绘制着凤冠的雏形,还写着铸造这顶凤冠所需的珍珠多少,玛瑙多少,黄金多少,点翠多少,粗算下来光那一顶顶冠的造价就足足三万多两白银。还不算那其他配套的步摇,璎珞,乃至于钗环首饰等等。
七弟你瞧,这是柔儿画的草图。顾攸拎着图朝顾修眼前晃了晃:让咱们几个闲人帮着参谋参谋。
长姐昔日的冠戴许多都是同六皇嫂一起做的,想必是长姐喜欢的样子。顾拿着那张凤冠的草图看了看,并看不出这女子所用的顶冠的玄妙,只觉得都是一样的华丽好看:只是这用料上还有限。这样吧,元宝你去告知内府司上下,就说是朕的吩咐,公主大婚所有首饰上所用的珍珠一律改用东珠。
诶诶诶,本王刚想说府上有两斛东珠的!顾攸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拖着下巴满脸的愁云:你倒是讨巧,就这么给长姐添了东西。我呢?长姐出嫁我还什么忙都没帮上呢,总不能像上次似的再拉几车金子过来吧?
六嫂与你是一家人,有她为长姐备办婚礼,不就算是你的心意了么?顾修将那张草图推回了顾攸面前:你还有什么要添的?
那不一样,我的心意是我的心意。长姐疼我一场,她成婚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光去吃席面啊?顾攸双手垫着下巴,巴望了一眼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墨初:韩太傅说呢?
臣觉得,宁王殿下说的很是。不过既然没什么东西要添的了,那宁王殿下您不如领任司礼官,亲自为晴昭公主主持婚礼?韩墨初拨了拨手中茶盏里的茶梗,温和的笑着:说起来,臣也该为公主的婚事准备一样贺礼。
韩太傅说的是啊!这主持婚礼的事,本王做得来!顾攸眨眨眼睛:那,韩太傅可也想好了,要给长姐添什么贺礼啊
臣一早便想好了,臣想将那年罗刹女王相赠的芙蓉玉香炉拿出来,为公主添妆,您道如何?
朕倒是忘了你还有这件东西了。顾修点头称道:确实是件好东西,给长姐做贺礼刚好。
顾攸被这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话弄得更糊涂了。
芙蓉玉香炉?
他见过芙蓉玉,但他当真没听过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用得起芙蓉玉做香炉的。
第九十六章 梳妆
韩墨初所说的芙蓉玉香炉, 乃是那年韩墨初带领临江水师与那些周边的小邦作战得胜后,罗刹女王遣人指名赠送与他的礼物。算是罗刹国的国宝,因为那时顾修已是监国之身, 他便没有再将那件东西存放入库, 算是以备不时之需。
芙蓉玉是罗刹国特有的一种玉料, 玉质特殊,色泽粉润, 但产量极少, 有时三五年也开不出一块儿像样的料子。故而在大周境内上至君王下至权贵人等都对芙蓉玉趋之若鹜。
按着汴京城里的行市,指甲顶大的一小块芙蓉玉坠子便可卖到三四千两银子。
丽太妃金氏便有一串芙蓉玉穿的珠子,是那一年她刚生下顾攸时母族进贡的。在当时,将一向眼高于顶的贵妃韩氏都惊着了。
而韩墨初要送给顾锦做贺礼的这尊香炉乃是由六尺见方的芙蓉玉料整雕而成。炉身上刻着福禄寿喜四仙,顶盖雕刻着五子送福,还有一条同样是芙蓉玉整雕而成的九连玉环将顶盖与炉身相连。
整只香炉通体晶莹剔透,质地上乘,色如胭脂化水一般。焚香之时, 香烟久聚不散,袅袅而升,如云卷云舒,让人心旷神怡。
这样一尊香炉,若是放在汴京城中的珍宝集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能让人倾家荡产的无价之宝。
韩墨初此举好似在给满朝上下的文武官员提醒,君王最看重的便是公主, 做臣子的若不好生把握这个机会,要想再讨顾修的欢心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乎, 各府上下都尽了阖府上下最大的气力满世界的搜罗奇珍异宝, 来与晴昭公主添妆。
那年晴昭公主出降漠南, 仅有京中的几户大员给公主添了妆奁,送了贺礼。而这一次,连带着各地的地方官员也都凑了上来。
如此声势浩大的筹备婚礼,将晴昭公主和驸马卓袇弄得无所适从。
转眼婚期将至,各级官员准备的贺礼陆陆续续的送到了顾锦的公主府上。公主府中的下人刚抱怨了一句府中的库房堆放不下,第二日便有工部官员带着工人与图纸到公主府上来看了方向,并将方圆七八里外的园林都圈了进来。
说是等公主大婚之后立刻扩建。
已经按耐多日的顾锦终于急了,一刻不停的摆驾入宫,见到了埋身政务的弟弟。
宣政殿的暖阁之中,中书令郑翰方才离去,几个大宫女便搀扶着晴昭公主进来了。
修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顾锦的脸上挂着愠怒,连眉心新画的花钿都跟着纠结了起来:不是说好的一切从简,你怎可如此糜费?
顾修不明所以的从桌案之后起身,行到了晴昭公主身边,半低了肩膀道:长姐,朕何曾糜费?
谁让你将婚礼所用的南珠都换成东珠的?谁让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又是谁让你派工部官员来扩建公主府的?顾锦自来甚少与顾修发脾气,但是这次,顾锦是当真生气了:你自登基以来治国省俭,裁员减俸,如今到了我的事情上你就这般铺张,你可知这会落人口实?
长姐多虑了,寻常人家嫁女尚且要倾尽全力,何况长姐生在皇族之家?顾修的语气放的很是轻柔,自小到大,顾修也就只有对待晴昭公主的时候才有这般的耐性:再说,那些降了俸禄的皇室宗亲们也不曾有何异议啊。
顾氏一脉一向的女儿缘薄,自太!祖皇帝一脉起,皇族宗室中出生的女儿都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三十人。
到了顾修这一辈,只有顾锦这么一个女儿出世。再到下一辈上至今也还没有一个女儿出生。
故而大周自建国以来,嫁女的排场一向都是如此。
以宇诚,康盛两位亲王为首的宗亲们,非但不觉得顾修这般大张旗鼓的为顾锦备办婚事有何不妥,反而还见缝插针,帮着添置。生怕顾修一辈年轻,怠慢了顾锦这个一脉单传的国朝嫡公主。
那也不成!顾锦脸上的愠怒不减:陛下是君主,是天下臣民之表率。陛下如此奢靡,若是在民间蔚然成风,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长姐安心,此事朕有分寸的。
你说你有分寸,那怎得到了这般地步了还不收敛?顾锦就着那张书案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旁并未插话的韩墨初身上:韩太傅,您为帝师出身,君王有错为何不纠?
韩墨初暗暗的与顾修对视一眼,恭敬道:公主殿下,臣以为陛下为您操持婚事此举并无过错。您是国朝嫡公主,您婚礼的排场也是国朝的脸面。朝堂虽要在诸多事宜上省俭,唯独这件事情上,是省俭不得的。
就算是省不得,那也没有这样铺张的道理。顾锦心里火气未消,可是俨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说不过韩墨初这张嘴的,故将话锋一转,道:定是同顾攸那小子学坏了?
长姐!哪有你这样偏心的!听见顾锦这句话,一直躲在暖阁内室里不敢出来的顾攸掀开帘子跺着脚钻了出来:自小到大,七弟有一点不好,就是跟我学的,有一点不好,就是跟我学的!长姐你偏心!你不疼我!
顾锦的銮驾在不当的时辰进了宫,顾攸这个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便猜出了几分端倪,故而一直躲在内室里没有出来。
直到被顾锦这一句话激到了心上,才沉不住气跑了出来。
一见顾攸出来,顾锦刚被平息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又被点燃了。
将前些日子顾攸到那些老言官家里胡闹的事情又拎出来骂了一遍,顾攸捏着耳朵满眼求救的看着顾修。
顾修无奈的闭了闭眼,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足等着顾锦将顾攸全身上下大小毛病都数落了一遍之后,这才伸手在宁王顾攸的额头上戳了一下道:还说本宫不疼你?你自小就是这么个小混蛋,本宫若是不疼你,早就不理你了。
顾攸挠挠后脑,半吐着舌头道:长姐,疼啊。
知道疼就好。顾锦轻缓的揉了揉顾攸额前被他戳红的地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顾得上你。你七弟这里每日都忙着,长姐的事你也帮着操办了不少是不是?
嗯。顾攸卷着顾锦的袖子承认的愈发可怜。他的个子虽然长高了不少,可面对顾锦的时候,他也不比自己的儿子毓恒好到哪里去:长姐也是,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还骂我。也不说问问我和七弟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罢了罢了,本宫同你们就是生不起气来。
见了顾攸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锦不由得转怒为喜。她又何尝不知顾修顾攸这两个弟弟如此大张旗鼓的为她操办,成全的是自幼的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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