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偃会意,转而对韩墨初道:韩少师,古人常言劳逸结合,今日您便放我七弟去一趟,来日功课若有遗落,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补足就是。
顾偃的那番话说的十分漂亮,俨然一个心疼幼弟的至亲兄长。
殿下不必如此说,臣并没有拦阻的意思。韩墨初朝坐在正中的顾修颔首示意:殿下,您可想去?
顾修想了想,问道:我若前去,那少师可能同行?
自然,只要韩少师愿意,正巧我也有些学问上的事想请教韩少师呢。顾偃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那日夜宴之上,他见识了韩墨初的身手与才华,更笃定了要与之深交的想法,他而今亲近顾修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结交韩墨初。
方才顾修一问,正中下怀。今日韩墨初若能同去,他便又多了一个能亲近韩墨初的机会。
既然殿下诚心相邀,那臣便却之不恭了。韩墨初笑道:请四殿下先行一步,臣与七殿下更衣完毕后随后便到。
为方便宫中皇子习学骑射,自太!祖朝始,大周皇城内便修建了一片五亩见方的校场。后来便慢慢演变成了宫中皇子及宗室贵族的少年们逐雀纵马的猎场了。
顾修素来与那些贵族子弟玩不到一处,因此自入宫以来从未来过此地。
韩墨初与顾修到时,顾偃已经早早换好衣裳等在场上了。见顾修来时,顾偃十分亲厚的上前去牵顾修的手,顾修抬手扶了下肩头的短弓,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七弟,韩少师,你们来得正好,咱们正在争彩头呢。顾修的闪躲,并没有让顾偃脸上亲切的神情有任何改变,只是换了个姿势并肩走在顾修身边。
顾偃引着顾修走到猎场正中,今日的猎场之上还有另外四五个宗亲家的少年,顾偃带着顾修一一引见。
那些少年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未满十三岁的顾修立在这些人中竟看不出多少差距。
七弟你看,那便是彩头。顾偃指了指不远处的猎场边缘处两个马倌儿手里牵着的一匹骏马。
那骏马通体雪白,身形健硕,背上垂着异于常态的卷曲长毛,精神抖擞。对于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而言,那是比多少奇珍异宝都有吸引力。
顾修也是一样。
果然是个好彩头。韩墨初站在一旁看着那匹骏马由衷的赞了一句,又问道:不知赛制如何?
每人十支羽箭,箭尾上有编号记数,大家同时上场追逐猎物,中靶者多的便可得彩了。顾偃笑道:韩少师可要上场一试?
多谢四皇子厚爱,臣便不上场了,诸位殿下和公子都是少年人,臣即便得胜,也是胜之不武。韩墨初眯眼轻笑:臣还是看殿下们的身手就是了。
那七弟上场试试吧。顾偃看看身旁的顾修。
顾修盯着那匹白马看了一会儿,转身答道:好。
言罢,顾偃命马倌儿们从马棚中牵过七匹枣红色的骏马,虽说都是良驹,可怎么看也不如彩头的那匹青鬃白马。
众人各自选了一匹,翻身上马,韩墨初则退到场地旁边的旁观席上,看着马背上的顾修。
另外有几个校场太监推着两个铁笼,一个笼中是跃跃欲出的野兔,一个笼中则是扑闪着翅膀的灰色野鸽子。
随着笼们打开,猎物们倾巢而出。众人都夹紧马腹纵马追逐起来。
顾修骑在马背上,骏马奔腾如飞,顾修双手不扶缰绳,便在马匹奔跑中弯弓搭箭,一箭便命中一只野兔。
好!七弟好箭法!彼时的顾偃正勒马停在原地瞄准一只被追得乱蹿的野兔,见顾修纵马射箭的本事不由得喊了一声好。
顾修依旧没有勒马停下而是反身向天上那飞舞盘旋的鸽子又射了一箭,鸽子应声而落,险些砸到一个正在逐兔的世子的脑袋。
顾修的骑射是在北荒之地被母亲云瑶以一种近乎严苛的手段□□出来的,自他会走路时起云瑶便抱着他上马背,一天有半天都在马背上颠簸。
他还有一匹和他同年出生的小马,等他步子走得稳了,就天天往马背上爬。
顾修行猎的重点也与其余众人不同,那些贵族公子行猎时都喜追逐,追够了再停下来瞄准射杀。
顾修自幼所生的北地荒凉,几乎没有可以裹腹的庄稼粮食,多数时候是要靠行猎填饱肚子。
野外的猎物并不像宫中猎物那样蠢笨,若想猎得需有一击即杀的果断。
而宫中这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打法哪里是狩猎?兔子若是后面马匹不追便不跑了,鸽子离了笼子也只在低空处盘旋,仿佛生怕人射不中似的。
真正的狩猎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不能轻易停下,要一直在马背上高速行进,保持警醒。
因为一旦停下,人便有可能沦落为其余同样饥肠辘辘的野兽的猎物。
一场酣战下来,顾修便没有停过,翻身下马也不见多少喘息。
顾偃跑得脸颊通红,走到顾修身边笑道:七弟的箭法真好,今日必然是头彩,来年春猎大典也必能拔得头筹。
四皇兄过奖了。
韩墨初拿着水囊从旁观席上走了过来,将水囊递到顾修手中:殿下,慢慢喝。
顾修接了那水囊仰头灌了一口,便随众人一同走到旁边的旁观席上休息,小太监将各人所猎得的猎物堆到了众人面前,顾修面前宛若一座小山。
经过清点,顾修十箭命中,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七弟果然好身手,这青鬃马便是七弟的了。顾偃拍了拍顾修的肩膀,抬手命一旁的马倌儿将今日的彩头牵了过来。
顾修起身走到那马倌儿身前,接了马缰绳,熟练的捋了一把骏马的背毛,随即便将那骏马牵到了顾偃面前:四皇兄,此马赠与你了。
闻言,顾偃的脸上瞬时浮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连连摆手道:七弟,这是你的彩头,我怎可轻易领受。
我孤身入宫身无长物,那日皇兄赠我良弓一柄,我心中实在欢喜,一直想有所回赠,今日便算是对皇兄赠弓的回礼吧。说罢,顾修将手中的马缰递到顾偃手中,后退两步,轻施一礼道:请皇兄,不要推辞。
顾偃将马缰攥在手里,心中已是喜得无可不可了,他原本以为今日要与这匹骏马失之交臂,不想而今失而复得。
那皇兄我便多谢七弟之情了。顾偃的喜悦已经流于表面,有些压抑不住了:今日这些猎物,我会命人悉数送到七弟的住处。
那便有劳四皇兄了。
回程的宫道上,又是只有顾修与韩墨初二人并肩而行,韩墨初拍了拍顾修的肩头:殿下,也学会笼络人心了?
原来这便是笼络人心?顾修明知故问道。
是啊,不过那青鬃马品相绝佳,殿下如此轻易的让与他人,不觉可惜么?
顾修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除韩少师外,皆可让。
第十四章 节庆
寒冬腊月,年节将至。
整个皇宫又陷入了一种令人焦灼的忙碌。
内府司忙着往各宫上下散发红纸,窗花,彩绸,宫灯等物。仿佛要将整座皇城都打扮成待嫁的新娘那般隆重。
司膳,司设,司衣,司制四局同样忙得不可开交,要赶制各宫节庆时所用的新衣,要备制宫宴菜肴,即要合乎宫规祖制,又要花样翻新。
宫妃宫嫔们忙着满京城搜罗珍宝奇玩,都预备着在除夕宫宴之上大放异彩,艳压群芳。
皇子们则忙着与诸臣宗亲们结交往来,皇子要想前朝扎稳脚跟,便少不得这些礼尚往来。
二皇子顾值新封了睿郡王,新岁过后便要离宫立府。自入腊月开始,自他宫中出去的送赏车便从未停过。
韩墨初没等顾修发话便将库房里堆放的那些赏赐,一律托人拿出宫外,换成了一百多份例礼。
文官的便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武官的便是青霜宝剑,无论所赠之人品级高低皆一视同仁。即不攀附谁,也不疏远谁,又全了礼数,剩下的银子韩墨初又与辛劳一年的宝德裹了个大红包,将那小太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归云宫上下再度变得一贫如洗。
腊月初十那日,京中下了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是极好的意头。
鹅毛大雪中,顾修穿着一身轻薄利落的鸦青色紧袖劲装,手持椆木银枪与韩墨初对招。
两人一枪一剑,在风雪中闪转腾挪,上下翻飞,袍襟旋舞,肆意潇洒。
顾修的身手日益精进,已经能不费力的在韩墨初手下走过七十招。如果韩墨初放水,那大约便能走上一百招了。
二人兴头正酣之时,归云宫的宫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能这般不通传,不扣门的,便只有晴昭公主顾锦一人。
顾云驰,你又不穿外袍,入冬以来说了你几次了?公主带着愠怒的声音宛如闷雷一般响起。
在顾锦眼里,她根本看不见顾修的身法有多利落多漂亮,她只看得见她这个恨不得含在嘴里的弟弟只穿着一身单衣,便在雪地里和那个一点也不知心疼少年的少师大人胡闹。
顾修一招平地飞沙还未使完便不得不有些仓惶的收敛枪势,险些被地上的雪片滑了个趔趄。
韩墨初其人收剑倒快,公主来得突然,他连一点分寸也没乱,收了长剑便笑吟吟的朝顾锦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顾锦白了韩墨初一眼,径直拉着顾修朝堂屋之内走去。
堂屋里还是凌乱得无处下脚。
因是冬日,除了那两张习字的小方桌外,还多了两个取暖的熏笼。
顾锦来往的次数多了,也便渐渐习惯了。进了门不由分说的便开始在顾修身上拍打,看似在拍顾修身上落下的残雪。可韩墨初看得清楚,顾锦分明有两记带着力气的巴掌拍在了顾修的屁股上:寒冬腊月,你不说穿身裘毛也就罢了,既是室外也好歹换身夹棉的呀?外头还下着雪,身上也湿了,这屋里也这样冷,若是风寒了怎么好?顾锦对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开始揉搓顾修的耳朵。
顾修与顾锦虽是姐弟,可十三岁的顾修早已明白了男女之分,一时间被揉搓的脸颊通红,又不敢如何反抗,只能一手攥着长!枪,窘迫的看向别处:长姐,我不冷。
韩墨初立在一旁忍笑,心道:天底下大约也只有顾锦能将顾修这个小狼崽子瞬间变成小绵羊。
不冷什么不冷?顾锦的眼神突然转向了正在憋笑的韩墨初:韩少师,您倒是别嫌本宫啰嗦,我弟弟素来省事,不肯要宫人服侍,您既是皇子少师,那照看他的起居也算是份内之事,您也不能除了读书习武别的一概不管吧?就像这屋里,满打满算两个熏笼,是打算冻死我弟弟么?
是公主说的是,臣明日便着人添置。韩墨初笑着答言。
其实这间堂屋内的温度,对于顾修与韩墨初这样两个火力正旺的大男人而言根本不冷。
顾修虽是少年,但因自幼习武体质强壮,从入冬以来连个喷嚏也没打过,并不像是与顾修同岁的那位六皇子,一入冬便三天两头的闹风寒,只能终日躲在室内。
大约这天下当真有一种冷,是你长姐觉得你冷。
韩墨初这种处之泰然的态度让顾锦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自顾自的在一堆乱书中寻了个容身之地,又吩咐贴身宫女白檀将与顾修带来的吃食放下。
好了,长姐不同你生气了,过来吃点心。顾锦叹了口气打开食盒,盒内装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还有一盘印着梅花图案的贵妃饼。
顾修将长!枪立在墙边,坐在顾锦对面,顾锦将一其中一碗粥递到顾修手里,又抬头道:韩少师也请一齐用些吧。
多谢公主殿下。
韩墨初撩袍落座,与顾修一齐端着粥碗,小太监宝德又与公主上了一盏香茶。
屋外的雪花还在飘,屋内已是一室甜香。
顾修其人虽然是个极有血性的少年,但却出奇的爱吃甜食。不过这甜食不能太甜太腻,口味清淡,回味甘甜的最好。
顾锦亲手做的这盘贵妃饼是以梅花做馅儿,清甜微苦,食之唇齿留香。不多时顾修便吃了四块。
殿下,事有节制才能长久。韩墨初搁下已经吃到碗底的粥碗,朝着即将拿起第五块贵妃饼的顾修温声说道。
顾修闻言,毫不犹豫的将手收了回去。
这一幕,很明显的引起了正在欣赏幼弟吃相的顾锦的强烈不满。他这个弟弟素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今日难得喜欢一样东西,还要被扫了兴致。
顾锦身为国朝嫡公主,自幼也是读书明礼,饮食有节这个简单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但对于顾修的偏疼足矣让她抛开一切所谓的道理,只要这个弟弟喜欢,那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不过是两块点心,韩少师也太认真了。顾锦说着又拿起一块贵妃饼送到顾修嘴边:乖,吃吧。
长姐,我想留着明日吃。顾修抬手将点心从唇边隔开。
罢罢罢,明日吃。顾锦叹口气将手中的点心搁回盘子里,伸手掐了下弟弟的脸颊:瞧你瘦的,皮肉都掐不起来了。
长姐。顾修欲言又止。
嗯,你不是瘦了是壮了。来年就要比长姐高了是不是?顾锦笑着揉了揉顾修的发顶:小东西,长那么快做什么?长姐连身衣服也赶不及给你做,不是袖子短了便是衣摆短了。
所以,韩少师教我少吃些。顾修的话将对面的顾锦逗得笑出声来,边笑边对一旁的韩墨初道:那还真是多谢韩少师了?
回公主,臣不敢当。
顾锦走前又嘱咐了韩墨初几句要与顾修添衣的话,还有很多韩墨初没有听清。
看顾锦如此,大约就是长姐如母的状态了。
顾锦走后,顾修松了口气立马坐回了习字的小桌之后,韩墨初也将压在书堆底下的戒尺抽了出来,在小桌上轻轻敲打:殿下,把昨日未完的书拿出来吧。
嗯。
对于顾修这样一个从小皮实到大的狼崽子,他还是更喜欢韩墨初这般不娇纵,不放任的方式。
腊月之前,宫中闹了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六皇子生母丽妃于内府司瞧上了一匹供缎,欲要来裁制宫宴所用的,不想宫中那位身份尴尬的南曦公子也瞧上了,二人同着内府司的奴才便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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