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侧头看了顾九枝一眼,这个刚围观过一场暴力事件的女生,眼中没有江潮想象中的那种害怕的情绪。
相反,她显得平静极了。
江潮心中那点被她撞见的烦躁,忽然地消退了一点,从见到顾九枝起一直隐约绷直的脊背,也自然地舒展了,像是一株被风吹得轻轻荡起的翠竹,悠然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
走着走着,顾九枝问她:怎么跟徐云杰打起来了?
江潮从没听人问过这种问题,大家都觉得她打架正常吧?偏顾九枝要刨根究底,江潮好笑地看她一眼:我打人需要理由吗?
顾九枝轻轻道:总要有个理由吧?
江潮耸耸肩:如果非要有理由的话......看他不顺眼算不算?
可以,这很江潮。
顾九枝看看她,不赞同地道:那这样就不太好。如果没有原因的话,随随便便打人总是不好的。
她还敢说不太好,江潮疑惑地看她一眼:你不怕吗?
啊?
我说,你不怕我吗?你看到我是怎么揍徐云杰的了,还敢说我?
顾九枝摇头:要是你打我,我就怕了,但我觉得,你不会因为我说这些而打我的。她说着,倒是先笑了。
你江潮显得有些意外,但她后来也没说什么了。倒是顾九枝,好像还有很多的问题:你真的还没分化吗?那些可都是Alpha。
徐云杰是Alpha,另一个人也是,顾九枝看到他脖子上的抑制帖了。两个Alpha跟江潮一个未分化的女孩子打架,先天就理亏,结果还打输了,虽然显得很惨,但顾九枝觉得,自己对那两人同情不起来。
她只觉得奇怪,江潮打他们也太轻松了,即使顾九枝没分化、体会不到分化者的提升,也知道,这事似乎不太对劲。
哪有Alpha被未分化者这样压着揍的?而且徐云杰还是B级的Alpha。
江潮轻呵一声,眼中流露出不屑来:谁说没分化就打不过Alpha了?试一试就知道了,谁打谁还说不准,总不能让人欺负吧?而且......我跟那些没分化的人不同。
少女青雉的眉眼中透着一股狠劲,许是刚活动过一番的关系,眼下那颗泪痣浓稠的红,令她更显锐利。
顾九枝心念一动:所以,以前有分化者欺负你?你跟他们打架了?
如果没经历过,江潮一个未分化者,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去打分化者、然后知道自己能打得过?
江潮皱眉,几乎是马上就否认了:你也看到徐云杰是怎么被我摁着打的了,我这么厉害,你看有谁敢欺负我?
顾九枝小声道:可是,也不是生来就厉害的吧?
像是顾九枝,别看她招招手能弄来很多保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但如果让她自己面对分化者的话,她恐怕只有逃跑一条路,而且大概率也是跑不过的。因为清楚自己打不过,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跟Alpha的冲突里。
江潮深深看她一眼,不愿多说的样子。
顾九枝越走越慢,仿佛陷入深思,浓密的长睫微垂,遮住了深邃的眼神。
江潮一个十五岁出头,还没分化的小姑娘,究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富的战斗经验?甚至能让她压制住徐云杰那种也经常打架的B级Alpha。
她是知道的,江潮一直过的不怎么好,孤独、贫穷,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条曾被人霸凌过。
顾九枝的手握紧了。
猜测到某些事情后,顾九枝更加在意起江潮来,而江潮......江潮本以为那天被顾九枝看见后,顾九枝这乖学生会疏远她,但顾九枝完全没有那意思,不仅如此,她还
你又给我热水袋做什么?
又是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周末,江潮坐在床上,看着又躺到自己床上的熟悉热水袋,露出了疑惑神情。
顾九枝抱着枕头,还没说话,自己先脸红起来:一个月了。
江潮:啊?
顾九枝只好解释得清楚些:一个月了......你上个月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来月经的吧?就算现在还没来也快来了,你会痛经,有个热水袋会好点。
这......
江潮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她上次也不是痛经,没想到顾九枝不仅误会了,还这么仔细地记住了她的小日子。
而这种事情,江潮自己,是根本不去记的。
其实我......手中紧紧抓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热水袋,江潮欲言又止,但她最终没有解释些什么。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有个人惦记着她,记着她的小日子......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抱着热水袋躺在了床上,江潮把它按在小腹,过一会儿,又露出稍许的郁闷来。
就是有点热。
第15章 好软
撞见过江潮打架一次,那之后,顾九枝就时常会再看到类似的场景。
像是遮在眼前的那片叶子被拨开,远处那片山陵,露出了轮廓,又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接触,便会一件接一件地,多起来。
以往忽视的一些东西,渐渐暴露出来,顾九枝发现,江潮确实是经常跟人动手的。
有时候是跟一个人打,有时候是一群人,也不都是徒手,有时候那些人有备而来,手中拿着用厚厚历史书、地理书和胶带卷成的棍子,这是校园里比较流行的武器,被他们拿着,用力地在空中挥舞,佯装凶狠。
然后,这种武器多半会在混战中被江潮劈手夺过,虽是抢来的,但江潮用起来很是娴熟,反而成为江潮对付他们的利器。
江潮也不是次次都安然无恙的,有时候,她会带伤回来。
然后,顾九枝才发现,江潮的柜子里,有很多的药,酒精、碘伏之类的是治疗外伤的,但有很多,顾九枝也叫不出名字。江潮拿着这些药,自己处理伤口,也很熟练,从来都是闷声不响就弄好了。
顾九枝有一次想要帮她,被她粗暴地推开了,那一瞬间江潮的表情,像是一只只想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顾九枝手足无措。
又一次,江潮背上被一人的锋利指甲狠狠抓了一下,那人力气很大,江潮被抓下来一些肉,她跪在床上艰难地往背上上药时,顾九枝实在忍不住,不顾江潮的排斥,过去按住她,抢过了酒精。
其实以顾九枝的力气,是按不住江潮的,但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就那样过去了,而江潮,也许是受伤的关系,真的被她按住了。
因为被酒精棉球擦拭的缘故,伤口火辣辣地疼,江潮握紧了拳,默默忍疼。因为临近入睡的关系,她披散了头发,黑顺的发丝垂落在单薄的左肩上,又因为光着上半身的关系,她抱着枕头遮住前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上药,显得很是娴静,突然就有了点可爱模样。
不过,这时候的顾九枝,是没工夫去欣赏江潮这不多见的一面的,她正面色凝重地给江潮上药。
顾九枝太慢了,可能是不熟练,又或者是怕弄疼江潮,光是伤口消毒,就弄了很久。江潮坐在那里很久,身后是顾九枝那明显比以往沉重的呼吸声,这呼吸声甚至比江潮这个伤者还沉。
入秋了,蝉鸣少起来,宿舍安静得很,于是这呼吸声,就很明显了。
江潮回头一看,给她上药的柔弱女生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但眼里不知何时已有了晶莹。
她在流泪,悄无声息地。
江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
你哭什么?
被看到了,顾九枝忙低下头,这会儿也不讲究了,匆匆把眼泪蹭到手肘上,拿手背把江潮的脑袋转回去:别动......上药呢,等下绷开了。
声音里隐约压抑着抽泣。
很奇怪地,听见这个抽泣声,江潮的伤口,忽然地抽疼了一下,而在此之前,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江潮是想让顾九枝别哭了,但她说完,顾九枝显得更难过了,还莫名其妙地跟她说:对不起。
什么鬼?江潮干脆转过身,也不管才刚完成消毒的步骤、还没上好药,顶着伤对顾九枝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抓伤的我。
顾九枝红着眼眶:对不起。
江潮不知道,她原本可以过另一种生活。她如果是在自己真正的家庭长大,顾霖断不会让她长成这样整天跟人打架的模样,也根本不会总是受伤。在一开始有人霸凌她的时候,顾霖就会雷厉风行地处理好。
不,如果她是顾家的孩子,学校里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敢跟她动手。
都是因为抱错了。
顾九枝忍不住地想到,如果当年没有抱错的话,换做她处在江潮的境地,当然也会尝到贫穷的滋味,也许也会被霸凌,也许......也会长成这副模样。
所以,江潮是为她承受了这一切,她怎么能不愧疚?
江潮,我......其实我和你......顾九枝想要把真相告诉江潮,然而那些话哽在喉间,要说出来是那么难。
怎么还越哭越凶了呢?江潮神情有些茫然,还有些不擅长应对眼前场景的无措,她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姑娘,尤其这姑娘还是顾九枝,顾九枝平时,明明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
江潮开始绞尽脑汁地跟顾九枝聊天,以期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徐云杰是不是追过你?死皮赖脸的那种。
顾九枝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
他以后不会纠缠你了。
那次打了徐云杰后,江潮又找了徐云杰麻烦,一天照着吃饭那样揍,没多久,徐云杰就老实下来,连连保证说不再肖想顾九枝了。
开玩笑,如果知道他追顾九枝会被江潮这个疯子盯上,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会绕着顾九枝走!
江潮本来不打算把自己私底下做了什么告诉顾九枝的,但今天,顾九枝实在哭的太厉害,她想要顾九枝高兴一点,所以跟顾九枝说了。
顾九枝实在聪慧,一下子就联想到上回那件事,清秀的脸上浮现惊愕:所以你上次,是因为他纠缠我才打他的?
江潮:嗯。
顾九枝果然笑了一下,江潮还未松口气,又见她低下脑袋,眼泪一滴一滴地掉,泅湿了江潮那三十二块钱买回的床单。这姑娘哭起来悄无声息的,但江潮觉得,看她哭,却比看那些哭得好大声的要难受多了。
她这时不知道,如果心里装下了一个人,那么哪怕她只是稍微露出些难过神情,也比旁人的一吨眼泪要贵重许多。
你......转过去。还没上完药呢。顾九枝竭力平复下来,主要这时候也不是伤心的时候,江潮的伤口还没人管呢。
江潮瞅着她,见她虽然眼眶红红,但确实是没再掉眼泪了,这才听话地转过身去。
虽然心绪不宁,但顾九枝的手还是很稳,整个过程中,没让江潮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如果是江潮自己来,估计早就龇牙咧嘴,但这次,直到顾九枝拍拍她的肩膀,跟她细声细语说:好了,她也没多大感觉。
两个人又面对面坐在一起,江潮看顾九枝在床上整理那些药物,娴静又细致,突然觉得,顾九枝以后要是结婚了,她的对象肯定很幸福。
因为顾九枝是一个这么温柔细致的人,就连对江潮这种问题学生都这么好,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把人宠上天吧?
欸,你多大啊?
有那么一瞬间,江潮觉得,眼前的人就跟姐姐一样。顾九枝肯定比她大吧?不然,为什么这么会照顾人?
聊到年龄,顾九枝的手抖了一抖,险些将一瓶碘酒倾倒在床上,江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看着这突然笨手笨脚起来的女孩子,突然又有点不确定。
刚才还觉得她细致呢,结果现在就出小状况。
我十五岁。顾九枝眼里藏着几分江潮看不懂的情绪,江潮歪头:居然是十五岁吗?那我们同岁,还以为你比我大呢。
顾九枝低下头:你可以把我当姐姐。
江潮桀然一笑,虽然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却很有几分神采飞扬,看着她,就会让人联想到一切具有蓬勃旺盛生命力的东西,比如幽谷中的一株野草,比如逆流而上的鱼,再比如......熊熊燃烧的烈火。
野草、鱼,又或是烈火,骄傲地对顾九枝说:不要。
都是十五岁,谁是姐姐还说不准呢。而且,顾九枝哭起来的时候,就不像姐姐了,像个小妹妹。
顾九枝不是滋味地笑了下:不要就不要吧......我也没资格。
江潮不高兴了:你今天很奇怪。
顾九枝低着头,不说话。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没多久,顾九枝收拾好,想回自己床上,突然听到江潮说:其实有你这样的姐姐也不错。
顾九枝一怔,猛然抬头看向江潮,江潮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似要借此掩盖些什么,语气也是轻佻:有一段时间没人这样给我擦药了。
事实上,自从奶奶去世,就再也没有过了。
轻佻的语气,怅然的内容。顾九枝突然觉得江潮现在,也许很难过。她看看江潮,犹豫了下,把手里的药放下,过去,轻轻抱了这个突然显得很寂寞的女孩子一下。
突然落入到一个软软怀抱中的江潮浑身都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潮:她好软。
第16章 糖果
其实这是顾九枝第一次抱别人,以往,她只和母亲们拥抱过。
而抱着江潮和抱着母亲,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江潮太瘦了,又还没怎么发育,抱着江潮,就像抱着个硬板子,顾九枝的手硌得慌,刚刚发育至有点鼓胀的......胸脯,也硌得慌。
但同时,女孩子身上清爽的气味又令顾九枝有些说不清楚的喜欢。
那是初雪一般凛冽的气味,不像是牙膏的味道,也不像任何一种沐浴露,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体香吧。
但是这股凛冽,确实很衬江潮。
至于江潮,江潮什么都没从顾九枝身上闻到,她只感觉到柔软、不可思议的柔软,在这个怀抱里,就像在棉花糖里,触感被放大到极致,于是其他的感觉便消退了,即使顾九枝身上有着橙子味沐浴露的味道,她此刻也闻不到。
好软。
她晕晕乎乎地想。
恋耽美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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