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鄂与另一股东蔡华杰互相交换眼神:“太冒进。裁员力度这么大,重新招聘人手的话,生产肯定跟不。再上说了,万一他们要走劳动仲裁,要打官司,我们也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蔡华杰点头称是。
许衍生沉吟许久,最后说:“我说说我的理由。受疫情影响,工厂的订单量下降了,生产岗出现冗余,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关于生产跟不上的说法其实不太成立。再说了,这次裁员的名单,除了几个肇事的生产工,其他都是行政岗业务岗,我不认为这会导致很大的生产波动。”
一席人听出许衍生的心意已决,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不再想发言。
“至于经济补偿,该给的就给。”许衍生自嘲地笑笑,“反正几百万半小时就没了,还差在一点点补偿金吗?”他按熄烟头,“我是大头股东,赚是我赚大头,亏,也是我亏大头,你们不必太操心。”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股东会之后,到了下午,裁员名单便在全厂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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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许衍生用私人账号给王文文转了10万块钱。
他去取车时,看到王文文在远处看他,他佯装没看见,上车走了。
七点钟,他回到家里。许佳萌和姐夫正在餐桌前给两个小孩喂饭。许衍生扯扯嘴角,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走过去:“哟,两只小妖怪又跑回来了。”
“陪你这个大妖怪玩,刚好。”许佳萌看他,“厂里怎么样了?”
想必昨晚的事早已经传到各人耳里,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怎么样。”许衍生不想刚出工厂又谈公事,“妈呢?”
“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做饭。”许佳萌摇头,“损失厉害吗?你说你这厂长管的,工厂能失火,真是大笑话!”
说者未必有心,听者确实起意。许衍生心里不爽:“你厉害,你拿去管吧,我不管了。”刚放到桌面的车钥匙又被他拎起,饭也没心情吃了,直接走人。
姐夫追在后面:“许衍生,你这也太小气了!喂,妈特意叫你回来吃饭的。”
许衍生觉得自己不是小气,他只是觉得无趣。工作无趣,生活无趣,若要较真,为着亲情做些自己不太喜欢的事情,也是无趣。他本该是一个一年拿着一百几十万过着无牵无挂的快活日子的浪子,怎么就突然扛起了这么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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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麦加班写着工作报告,越写越写得泄气。如果不是正丰厂这件事,她五点半就下班,六点钟就到家,现在已经吃饱饭,在看她的书,或者做她的瑜伽了。
她对着电脑桌面发呆,想到正丰厂,就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
她曾经以为自己喜欢有才华的男人,像杜峰。后来她觉得她需要一个能给她踏实生活的男人,可是那晚相亲活动后,一个高校老师对她表示心仪,她才发现自己对着一个年纪合适、经济收入还可以、憨厚老实的所谓适用男,完全提不起劲。
她想,大概她对男人的要求,被那个姓许的男人搞乱了。许衍生算什么类型的男人?乱七八糟的类型?
被一个显然不合适的人破坏了内心的宁静,这真不是好现象。
她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又戴上,继续写她的八股文。至于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他还好吗”,被她努力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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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衍生坐在吧台边,看着调酒小妹上下翻飞的手指:“真不知道我说的是哪款那种饮料?”
小妹瞥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先生你钱够吗?”
许衍生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五秒后:“够又怎么样,不够又怎么样?”
“如果你的钱足够多,我可以把我们店里所有包含柠檬和薄荷的饮料都给你调一杯,直至找出你想要的那一款。”
许衍生忽然来了兴致,他当然不缺这点钱:“行。”
小妹瞥他一眼:“万一你不认账呢?”
许衍生扫了她身边的码:“先付点订金,多少?”
小妹眼睛没眨:“一千。”
许衍生点头,对她晃晃已经付款的手机界面:“开始吧。”他看旁边看好戏的服务员,“麻烦给我上点吃的。”他特别说明,“肉。”
服务员应声:“好咧。”看了看餐单,“焗牛扒和意面可以吗?”
“行。”许衍生看着小妹开始工作,也不在意服务员和小妹咬耳朵,说他是试图撩妹的冤大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没蠢到为一个女人做所谓的冤大头,他只是无聊,无聊到想要知道那晚谷麦喝的是什么而已。也许,结果并不重要,但一个人也不见得时时刻刻要做很重要的事。不做无聊之事,怎度有生之年?
喝到第三杯,许衍生停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他领略到太多种味道,那个女人发梢之间的野菊香,她身上的淡淡檀香,还有她唇边的甜与酸,苦与涩。
他对小妹示意:“不用调了,可以了。”
小妹提醒冤大头:“这才第三杯呢,你付的订金还没用完。”
许衍生向她举杯:“是这个。”他笑,“这叫什么?”
小妹把还没用完冰块,倒下水槽,随便答他:“无意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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