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下,他看着江尽棠姣好的眉目,声音很轻:我会喜欢上你,这件事本身就像是撞邪。
江尽棠浑身都僵住了。
老实说。少年深邃的眉眼在暗淡的灯光中显出优越的骨相,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江尽棠有些不可思议的:我得意什么?
得意我竟然会喜欢上我的杀母仇人。宣阑道:我其实也很想不明白,我分明那么恨你。
江尽棠心脏跳动速度快的有些不正常,他站起身道:你只是
他顿了顿,还是说:你只是还年少。
你还分不清楚喜欢和欲望,没有看透皮相之下的骷髅,于是错把心悸当成了爱。
江尽棠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冷静一下,却猛地被人拉了回来。
江尽棠摔在柔软的床铺上,宣阑翻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跟你说过了,喜欢和欲望,纠缠在一起,是分不开的。
江尽棠双眸平静如水,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亲手杀了林沅兰,甚至想要谋夺你的江山,你现如今告诉我,你喜欢我
他抬起眼睑,眸中带了几分讥诮:宣阑,你贱不贱?
贱啊。宣阑笑出声:怎么不贱。
我自己都觉得贱得慌,但是江尽棠。
他头一次这样缱绻旖旎的念出了江尽棠的名字,比别人都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柔软意味,少年的嗓音沙哑: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吗?
我输给了情爱,所以我出现在这里。
那句话如何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宣阑觉得自己的所有情与欲都似乎只维系在江尽棠一个人身上,他见众生都无意,偏就对他动了情。
而他们又是世俗洪流之中最不该、也不能有情爱的人。
国仇家恨,不死不休,才是他们的终局。
那是你的情爱,不是我的。江尽棠闭上眼睛,不去看宣阑如同璀星的双瞳,声音轻哑:宣阑,你只是
后面的话,江尽棠没能出口,因为宣阑已经捏着他的下巴凶狠的吻了上来。
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兽,带着你死我亡的气势而来,却又在咬住了软肉后松口,怜悯自己的猎物,是所有不幸的开始。
宣阑的声音带着喘息:江尽棠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蛊。
不然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这么的喜欢你。
从更早的,他十四五岁的少年时代开始,他就一直看着这个人,几乎是病态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这种浓烈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情感是什么,于是通通归结于恨。
宣阑一直都明白,他在知道江尽棠要娶姚春晖时所表现出来的愤怒,不是因为江尽棠此举的忤逆。
只是那时候他从不去想其中原因,不愿,也不敢。
那是嫉妒。
坐拥天下的少帝,嫉妒一个菟丝子一样的女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和有了江尽棠天下皆知的纠葛。
江尽棠苍白的脸染上鲜艳的红,他皱着长眉,抬手就又要给宣阑一巴掌,宣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侧头躲开了,道:总是打我脸,让人看见了怎么解释?
江尽棠冷冷道:宣阑,你是皇帝,别跟个地痞无赖一样不要脸。
宣阑垂下眸,看见方才的动作之间,江尽棠的寝衣已经凌乱,锁骨上那一点花一样的红痣艳的勾魂,他垂头在红痣上轻轻一吻,感觉到江尽棠的一阵战栗,哑声笑了:这就叫不要脸了?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要不看?
宣阑!
宣阑没理会他的警告,在他心口一吻,就贴着他心脏最近的位置,喃喃道:你心跳的好快。
还说没有对我动心。
江尽棠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长发丝丝缕缕的黏在雪白的脸颊上,他双眼茫然的看着帐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他觉得要被宣阑磋磨死了。
这个无法无天,不管不顾的狗崽子,简直就是他此生的业障。
你疯了江尽棠手指抓着宣阑的头发,声音颤抖的说:你一定是疯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没有。他青筋毕露的手捧住宣阑的脸,你看清楚没有?
江长宁。宣阑说:我看的很清楚。
江尽棠颓然的松开手,喃喃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放养,针尖对麦芒的相处,分明时时刻刻都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事情怎么就忽然到了这个地步。
宣阑刚要说什么,敲门声忽然响起:主子!
江尽棠猛地惊醒似的,把宣阑推到一边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山月在外面道:京城佘漪的密信,加急送过来的,属下进来了。
说着门吱呀一声响,山月披着月色走进了房间。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尽棠仍旧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当朝天子半夜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床上这件事,偏偏宣阑脸上还带着笑意,丝毫不怕被发现,躺在边上懒散的看着他。
江尽棠一脚将他踢到床的里侧,用被子把他结结实实的盖住,才咳嗽了一声道: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山月已经掀开珠帘进来了,见江尽棠不像是刚醒的样子,皱眉道:主子,您还没睡?
江尽棠:
这话怎么说呢。
本来早就要睡了,结果被个混蛋爬了床。
主子,您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于劳累。山月嘱咐道。
我知道。江尽棠道:密信给我看看。
山月将纸条交到江尽棠手上,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水晶镜,一愣:主子镜子怎么碎了?
碎了?江尽棠看了眼,才发现之前一番折腾,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镜面已经有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山月蹲在地上把镜子的碎片捡起来,免得江尽棠伤到脚,道:您说知道这是谁送的,故意砸碎的么?
江尽棠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道:是。送这镜子的人,我很厌恶,一时没忍住就算了,你收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在被子里的脚踝被人握住了,那人掌心滚烫,让江尽棠下意识的一躲,动静太大,以至于山月惊讶道:您怎么了?
江尽棠抿了抿唇角,道:无事,脚忽然抽筋了。
他一脚踹出去,不知道踹在了宣阑哪里,对方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江尽棠这才展开纸条,就见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宣恪离京已有十余日。
江尽棠一顿。
山月低声道:我已经通知了简大人调查此事,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您吩咐过此人的消息都要告诉您,所以才会深夜打扰,一有消息简大人肯定会立刻报回来的,您先休息吧。
江尽棠良久没有说话,山月有些忧虑:主子?
嗯。江尽棠把纸条交给山月:烧了吧。
山月点头,见江尽棠躺下了,就要去给他盖好被子,江尽棠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你回吧。
山月疑惑道:您
没事。江尽棠盖好被子,说:我只是累了,你出去吧。
山月见他没有其他异常,这才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刹那,宣阑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盯着江尽棠的脸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偷情的天分。
江尽棠想把他嘴给堵住。
你到底滚不滚。江尽棠低声道:再不滚,我就当你是刺客了。
要是你这么狠心,刚刚为什么不说?宣阑躺在江尽棠旁边,说话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我听说过山月,据说他的功夫不下于佘漪,是你最忠心的一条狗,跟他动手,确实是有些麻烦。
江尽棠吸了口气,道:宣阑。
我不会一直容忍你。
那你为什么要容忍我呢?宣阑看着江尽棠的眼睛,手指在他心口一点,说:因为你喜欢我。
江尽棠抓住他的手道:无稽之谈。
我只是阐述事实。少年埋首在他颈窝里,嗅见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海棠冷香,声音带着莫名的笃定,直直的烫进人的心底最深处:江尽棠,你就是喜欢我。
我都敢承认,你为什么不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知道,狗都是比较自信的。
PS:今天的我很长,别再说我短了!!
第75章 抱歉
没有什么不敢。江尽棠侧过头, 躲开宣阑的唇,他看着帐外的清冷月光,恍惚间又是那个雨夜。
夏天的雨似乎总是来的这样不讲道理, 急匆匆的仿佛在被谁追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刑场走回去的, 浑身都被雨淋透了,他却没有感觉到冷。
他想,应该再没有人在深夜,在下着雨的时候, 一步一步走过荣昌大街了。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往日坐着马车观花而过,并不觉得有多长,但是那一夜, 长街恍似没有尽头, 他一直走一直走,也没有追赶上黎明。
江尽棠从充满了血腥气的过往里回神,声音很冷静:宣阑, 我没有什么敢不敢认, 我就是不喜欢你而已。
他总是多情潋滟的眸子抬起来,盛着人间细碎月光:再过两年, 你就要及冠了, 别总是这样幼稚。
这就是江尽棠,总是知道该如何最轻易的激怒宣阑。
宣阑明知道他是故意的, 却还是不可自抑的有了火气,他在江尽棠的唇角胡乱一吻:你又要把对我所有的容忍都归结为我男凨是个孩子?
他低低的笑了:孩子会这样吻你么?
江尽棠蹙起眉:你还没有闹够么?
宣阑手指往下, 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江尽棠眼睛蓦地睁大,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放肆!
宣阑挑眉道:孩子会这样对你?
江尽棠眼睛里全是氤氲的水汽,像极了一只在床帐之间勾魂摄魄的妖精,却是另一个人在勾引他,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很轻:你说啊。
江尽棠急促的喘息:宣阑!你这个混账东西!
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没有好的时候。宣阑尖锐的犬齿在他耳垂上一咬,声音里几乎带了几分残忍: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介意。
窗外淅沥的雨停了,月光明亮了几分,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的一树早海棠恹恹的,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地上全是零落的花瓣。
远处有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划破寂静夜空,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
汪阙的死,无疑是彻底把印曜架在了火上烤。
印曜还在为汪阙告的御状而头疼时,扬州又出了事。
扬州太守周单连夜飞马到华州,将整理出来的罪状面呈圣上,列出印曜十大罪,请少帝明察。
要说世事轮转可笑,一月前印曜就是这样带着万民书进京城,如今周单带着十大罪入华州,几乎整个大业都被惊动了。
印曜再也坐不住,一大早就去了风家,风家如今主事的老爷子却推脱身子不虞不能接见,气的印曜直接放了狠话:风汝覃我告诉你!这一回我若是落了马,你风家也逃不了!这些年你们可没少从江南捞好处,还有陈家林家你们想要置身事外,让我一人做这顶罪羊?休想!
风汝覃这才杵着拐杖出来,脸色难看道:印大人,本就是你贪心不足,偏要惹到江尽棠那阉人的头上,他刚上位时我们四家联手都没有扳倒他,如今他权势益盛,你还想从虎口夺食 不是自寻死路么?!
印曜冷笑:事后诸葛亮谁不会?我告诉你,风潜如今还在江南,你若是袖手旁观,这个儿子你也就不必要了。
你!风汝覃怒目圆睁:周单揭发你的罪状,你不去找林咏,反倒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印曜,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若是能进林家的门,我还用来找你?!印曜气的脸色铁青:林咏那老贼,仗着自己要做皇帝的老丈人,越发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看他就是想要一家独大,做专权的外戚,才会指使周单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儿!
他勉强平复了情绪,道:风兄,我丑话说在前头,林家没在江南的事儿里捞油水,但是你风家可就不一样了,去年你大修宅子的银钱,可全是江南孝敬而来,若是真要查,你逃不了!
风汝覃咳嗽了一声,道:印老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儿风潜至今没有消息,他母亲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家里闹得一团乱,我又旧疾复发唉!
印曜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对风汝覃道:不瞒风兄,我昨晚是彻夜未眠,和兄长商量此事的解决办法,若要保得你我周全,只有一个法子!
风汝覃抬起脸:什么法子?
印曜同他耳语一阵,风汝覃大惊:这!
印曜道:非要如此不可了风兄!我们风陈印林四家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你我手上,否则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那林家
风兄放心。印曜道:待我去陈家走一趟,再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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