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李明琅吸一口凉气,将指尖沾染上的血抹到阿盆朵的衣襟上,“你说的轻巧,她白天还害了我手底下几个镖师呢。卖米粉?我看就是卖的蛊毒!”
她重新抬起阿盆朵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
“我不想为难你,但你也别为难我……”李明琅看着阿盆朵,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缀成一串泪痕,温热的泪水沾湿了李明琅的袖口。
她心绪大乱,恍然间有一点直觉似一道白色闪电刺穿漆黑的天穹。
“你不是坏人。”李明琅喃喃。
谢钰蹙眉:“当家,别被她蛊惑了。”
据说蛊毒千变万化,能做毒药报复仇人,也有能控制心志的蛊虫。
阿盆朵面有戚戚,咬紧嘴唇不吭声。
这时,去逮阿盆朵外婆的镖师也回来了。一个瘦削佝偻的老婆子夹在几个壮汉间,像一片枯叶般萧索。
“糟老太婆,跪下!”镖师喝道,“让你家孙女交出解药,否则老子就一根根剁掉你的指头。看你还敢下山卖粉条害人不?!”
老妇人白发乱糟,泪流满面,已是哽咽失声。她乞求地看向李明琅,再看着阿盆朵喉间的伤口,口中嘀咕着听不懂的苗语。
“塞上她的嘴巴!小心又放蛊虫出来!”跟随他们一起上山的镖师都戴有面巾,以防中毒,说着就从甩下一块布头,往老妇口中塞去。
“都停手!”李明琅腾地站起身,茫然地原地转一圈,心下大骇。
她没有看错,阿盆朵眼中的委屈、愤怒不会作假,被剑划伤脖子时的绝望也没在做戏。
阿盆朵不是下毒的人,她的外婆自然也不是。以性命威胁,她也不松口。并非找死,而是当真拿不出解药……
李明琅捂住额头,痛苦地抽一声气。
那么会是谁下的毒手?!
她再度看向阿盆朵,和那一双黢黑的眼睛。
喉间干涩麻痒如有蚂蚁吞噬血肉,庞大的懊丧如潮水般侵袭李明琅的心神。
所有人都错了。
雷家寨的人,宝盂县的人,乃至天下人都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呐呐自语:“也许,从来没有过什么劳什子的蛊……”
第38章 众口铄金
没有蛊毒,自然也没有所谓解药。
李明琅示意谢钰挪开剑锋,后者犹豫片刻,眉头紧皱着移开了,但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紧盯阿盆朵的动静。
跟他们上山来的镖师不明所以:“当家的,这种歹毒的女人你放了她,小心她恩将仇报!”
李明琅抬手,叫他们把阿盆朵的外祖母放了,镖师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当家在搞什么名堂。
当家素来是心狠手辣,为何今日一再对这苗女网开一面?
可李明琅已下达命令,他们唯有照办,不甘不愿地松开老妇人,见她匍匐在地上恸哭,也只是不屑地撇一撇嘴。
“我把你家老人放了,现在该告诉我那蛊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阿盆朵咬紧嘴唇,脖颈上的伤口令她浑身发寒。
李明琅弯下腰,抬起阿盆朵的下巴,才看清阿盆朵的衣襟早已为鲜血所浸透。
“不肯说?”李明琅疑惑,“还是不能说?”
阿盆朵往地上啐一口唾沫:“我说不说的有甚所谓?”
李明琅摇摇头,取下脸上的面纱,帮阿盆朵包扎脖颈上的血口子。
“算了,不说便不说。你家有止血的草药么?先带我们去你家竹楼,把伤口包扎好再提别的。”
迎着月光,阿盆朵看到李明琅鲜嫩的面庞上遍布红疮。
本该是可怖的景象,但月色似乎能原谅一切,李明琅的眼睛那样明亮,露出丑态也坦然自若,满面的红疹如同纷飞的桃花,竟然半分不觉得丑陋恐怖。
谢钰同样看清了李明琅的情况,心头不由一紧,右手用力攥住剑柄,轻吸一口气,免得他当即违背当家的意思再给那阿盆朵来上一个血窟窿。
一行人各怀心思,来到山边竹楼,竹梯吱吱呀呀不堪重负,楼下的鸡鸭们被吵醒也跟着喔喔嘎嘎地叫起来。
阿盆朵的外婆被安置在门边的竹椅上,由几个镖师看守。她则去后屋找储存的草药,谢钰寸步不离跟在这苗女身后监视,右手紧握住冰轮剑。
“至于吗?”阿盆朵不屑道,“你还没有你媳妇脑子清楚。”
谢钰懒得理会,惯常挂着笑容的嘴角也绷得紧紧的。李明琅心善爱胡闹,他可不一样。
“我要是想害你,你们刚刚进门就死了。”阿盆朵点好草药,丢进研钵。
谢钰借着烛光看了看,没觉出异常,只得放任她走进外间。
李明琅坐在竹榻上,见阿盆朵有条不紊地捣药,挤出药汁覆在伤处,适才松一口气。
倘若不久前她没从阿盆朵的眼神里察觉不对,谢钰的剑下恐怕已多出一条清白亡魂。
镖师行走江湖靠好勇斗狠,但他们不是山匪,伤及无辜、打家劫舍这般不道义、没规矩的事绝不会干。
“你不乐意坦白,那就我来说罢。”李明琅清咳一声,看向还在捣药的苗家少女,“你们雷家寨,是被其他寨子孤立了么?什么有的没的,生老病死喝凉水塞牙的破事,都栽赃到你们雷家人会下蛊一事上。我说的是也不是?”
阿盆朵研磨草药的手一顿,垂下头,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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