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属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猜不到帝王在想什么、想做什么,甚至一点头绪也没有。
“陛下,这是储王的传信……他已成功入了炎狱王城,只等十月末炎狱王城苍神祭典之日,便能放出羽族与鳞族王脉并助其发动政变。同时西线可以开拔,我们想在那处做任何动作,就无需再顾忌后方兽人的骚扰了。”
“东线的事你帮我注意着点,安铭的身手没话说,就是偶尔会暴戾误事。”
孔桑略一沉吟,道:“这么说来,陛下近日又要离开禹都?”
“放心,不是去前线,只是有点杂事想处理。”
孔桑皱眉道:“陛下,眼下事态瞬息万变,若西线佯攻不成,矮人祖陆必失,加之废奴令等等麻烦,我们至少需要两年休养生息。若有什么杂事,不妨托付臣下去办,陛下还是坐镇禹都较为妥当。”
“不,有只血蛭咬在我身上太久了,你处理不了。”晃了晃手指,白婴又道:“至于战事……我有点好奇,为什么精灵那边的教廷,乃至你,怎么都觉得我最近吃起素来了呢?”
“……呃?”
孔桑只觉喉咙口一滞,眼底迷惑与震惊交错,不确定道:“陛下,您是指……您?”
“不明白?”
白婴勾起唇角,食指和中指夹着王棋随意地晃着,继续道:“从禹都之战后,兽人三王族中鳞族与羽族势力合并,我就一直想着如何拖慢他们内部合并的进度,所以才抛出了进攻矮人祖陆的计划,而一旦联军成型,羽鳞两族的主力必然放在矮人东半陆方向,想要借此为鹏昊造势让他上位,但同时他们在炎狱王城的势力也空虚了。兽族鬼骜性情乖戾自负,要是能容忍得住两族坐大挤压他的生存空间,算我服他。”
有那么一瞬间,孔桑脑海里是空白的。
人会随着地位、时局的变化更改自己处事的方式方法,这是常理。白婴不一样,你总觉得她好像是变了、对世事无常而无措了,以为她是强弩之末了,可事实上——
神依旧是神。
“熬了那么多夜,多吃了那么多夜宵,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兽人族内乱,这么千载难逢的一次后顾无忧的时机,总得从西边那儿讨回本儿来,不是吗?”
言罢,白婴把手上的王旗毫无章法地往对方黑王棋上一撞,黑王一下子滚落在地上,滑到孔桑脚边。
“也是时候该将军了。”
……
就算是在雪季,炎狱王城也是不会积雪的,它是一座矗立在火山山脉上的王城,纵然是在最冷的冬季,站上最高处的山峰都能看得见大炎流谷中赤红的岩浆。
安铭坐在塔楼顶上,大炎流谷赤红的火光把他的瞳仁染上一片赤色。
城里传出兽人少女欢乐的歌声,这是一个天生没有悲苦的民族,他们的感情永远像是野兽一样明快,如是欢笑,亦如是愤怒。
快了……
安铭抬头看了看天色,等到最后一丝月色掩在重重雪云之后,天空掠过一道巨大的白影——那是巨隼中的王者血统,是兽人族所崇拜的图腾之一。
在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无数的炎狱王城之民正在向白色巨隼跪拜祈福,就连塔楼下的守卫也被吸引了目光。
安铭无声无息地从塔楼的尖顶上翻了下去。
正在祈福的兽人守卫刚听到一点声音,就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紧接着在他的痛觉反应过来之前,视角就怪异地转向了背后……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放下最后一个守卫,安铭才抬头看向铁窗后看了半天热闹的鹏昊。
后者看见他,吹了个口哨,才道:“有一段时间不见都能徒手按死四个壮汉了,白九婴是不是特别想念当年一只手拎起两个你的时候啊?”
安铭走过去,面无表情道:“我听说鬼骜威胁说巨隼王再不公开宣布臣服,明天就要剁掉你十根手指,如果你不想我推迟到后天再放你出来,现在开始安静点。”
鹏昊半点也不怕,伸出一只满是血痕的手,敲了敲厚重的铁栅栏格,发出沉闷的金属声,道:“这铁是精铁,钥匙在鬼骜的情妇手上,我忘记是叫小红还是小绿的了……你来之前考虑过这个吗?嗯?”
安铭看了一下铁栅栏,确实不是力气大能解决的,道:“没有,不过我也能把你放出来。”
鹏昊道:“这就是你得和白九婴学的地方了,虽然我恨她恨得差不多想偷渡去禹都放火烧太惑宫了,但就狡猾无耻……哦我换个词,做事周密这一条上你得和她学,听我的没错,我还当过你半个老师呢——”
安铭退后几步,道:“你让开。”
“年轻人,多听听长辈的劝诫对你有好处……”鹏昊话说到一半,就见安铭直接冲过来,只听一声砖石碎裂的闷响,他身边厚实的石砖墙直接被踹出一个窟窿。
……卧槽。
鹏昊拿眼睛量了一下,那墙壁差不多有他一只手那么厚,直接就被踹穿了,这孩子……是人?
就这样还有几分懵懵然地走出去,带着硫磺味的冷空气窜入被潮湿霉味渗透的肺腔,鹏昊立刻就冷静下来,朝着天空发出一声类似猛禽的枭唳。
白色巨隼在天空盘旋着俯冲下来,巨大的翅膀在塔楼上卷起大风,待它落定,鹏昊拍拍它的颈部,翻身上了巨隼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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