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都又有人不安分了。”
孔桑放下手里的笔,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接下这个司相的位置就是要秉承鼎公的意志,自白九婴上位以来南征西讨战无不胜,看在大局的份上,他倒也不在立场问题上磨蹭。
可前线形势大好之际,那些亡国之时战战兢兢的人们心思便又活络起来了。
白九婴的地妖身份本就是他们□□的最好攻讦借口,现在又弄出一个伪造帝纹的谣言,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整件事情能这么快传到巫神殿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说背后没有推手,谁信?
“这样吧,你们这两日派一两个身手较好的高手,假装刺杀大巫,弄出点动静就撤退,之后再看看氏族们对此事的反应,如果有哪家要急着派遣护卫保护大巫……那他们多半就脱不了干系了。”
裴轻砸了一下手心:“不愧是孔师,这法子妙!我这就去办。”
裴轻走后,孔桑见卫骁一脸沉思,遂问道:“你好像对这件事有别的想法?”
“呃……”卫骁皱眉犹豫了一下,道:“司相觉得,白师像是会为掌权,把自己强行假造为天妖而造势的吗?”
“我也正奇怪,那些幕后的推手多半也是有所凭据才会拿这个起事,我推测妖纹之事为真。但以太辅的性情,就算是□□也必然是以军功服人,应该不屑于用这些蠢钝手段才是。”
她可是刚刚收复了南都,这样堪称挽狂澜于既倒的功绩,又怎么会多此一举?
“司相,我们只知道伪造帝纹的消息传回来在先,而神殒之野的战报在后,消息传得比军报还快,这是不是能说明什么?”
“她既然选了以身为饵调走禹都那些眼睛的视线,身边的虫子多是必然的。”孔桑闭着眼睛按了按疲惫的眉心,道:“可以肯定的是,她遭袭后伤情没有我们想象得重,否则那些虫子也没必要再去拿伪造帝纹的事情来污蔑她。”
“其实说到天妖,我有些疑惑埋在心里很久了。”卫骁拧着眉心,语调古怪地问道:“您觉得白师像个地妖吗?”
孔桑被他问得一怔,不禁回忆起白九婴的形貌……肤色微冷,体质就平均水平看也不算太好,一眼看上去和那种与精灵混血的妖族没什么两样,这不是地妖是什么?
“何以见得?”
“您还记得我们在血葬原和兽王麾下毒沼兽人对阵的那一次吧,事后部下们的损伤报告来看,就算是我们军队中较为强健的地妖,被毒箭擦伤了也是会红肿流脓剧透不已,非要将伤处剜去一块肉才能止痛。”
见孔桑脸色变了,卫骁才满脸诡异道:“我们明明都看见白师流血了,但她却一点事都没有,说那箭的毒过期了,您……信吗?”
“毒沼兽人的毒是活毒而非死毒,战前必在毒汁中浸泡一夜让毒性达至巅峰,毒箭间还会互相感染,不可能不带毒。所以你的意思是,单凭这一点,你猜测她不是地妖?”
“反正我是从未见过像白师这么强势的地妖。”
两厢沉默间,裴轻忽然从外面去而复返,脸色铁青:“司相……我们的人传讯说,西都打下来了。”
“什……你是说,太辅王大军在神殒之野被截击,西都还这么快拿下?!”
裴轻咬了咬牙道:“嬴螭以命换命全歼了守城的圣叶军,新军帅一到就冲入西都,镇守西都的红衣大主教被活捉。”
“这个蠢货!”卫骁直接骂出了声:“我就知道那老匹夫日日在他耳边离间他和白师的信任,若不是这样,他何必拼着毫无接应也要去打西都!早知道我就该先割了那老匹夫的舌头!”
孔桑是震惊了一阵,想的却是比他们深……储王牺牲,代表着隐约崛起的嬴氏会退出帝位之争,接下来的形式就更加微妙了。
如果隐皇社浮上台面,那接下来的局面他甚至猜得到——那些失去指望的贵族,恐怕要逼着安铭来和白九婴对立了。
……
禹都的冰血初融,露出城郊梅花树的骨朵,幽然暗香随着沁凉的风一送,灌得满城的生气渐渐醒过来。
这一清晨的巡卫起得早,待到披上甲胄拿上戈矛,出了军营一看,禹都的百姓们起得更早,将城里城外沿街的主干道围得满满的。
小孩们也不赖床,出来满大街追跑打闹,巡卫一看就头疼……他们可是要清道一直等到中午的,这么多乱窜的熊孩子,要怎么熬这一上午。
“都散开散开,不要挡道,王师要到中午才到呢,都回去吧。”
“军爷别这样,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就为看太辅王一眼,这要是回去补觉了,位置被别家占了可怎么好?”
巡卫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人,顿时气得嘴角抽抽……还真有拖家带口齐刷刷站在路边第一排的,为免脚酸还每个人带了个小马扎。
巡卫刚想板起脸发作,就见一个拿着食篮的圆脸姑娘朝他温温柔柔地问了句——
“军爷,没用早食吧?我这有麻饼,要不先垫垫肚子?”
巡卫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好在太辅王打了胜仗啊,这些小姑娘们再也不会一见他们这些巡卫就跑了。
待到了日出后,王城大门便打开了,内中粼粼露出马车无数,赤黑相间的重甲卫依次步出列于城门两侧,那马车上也走下明显是各姓贵胄的大人物,只不过比之城外的气氛热烈,他们大多面色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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