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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773节

    “怎么会这样?”
    纸条上短短几个字,“乌婵染疫,已至弥留……”
    时雍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盯住朱九。
    “怎么会这样?”
    朱九看了娴衣一眼,低下头道:“乌家班严武师出事,又得闻郡主的谣传,少将军夫人担心郡主,一时心急如焚,换了丫头彩云的衣裳悄悄出府,一路往霄南镇跑,可是路上却被巡检当成流民给……给抓了。在隔离处,不幸染上疫症。”
    大疫期间,朝廷颁布了诏令,不许民众离开居处,更不能四处流窜,便是时雍和宋长贵他们从京师到霄南镇,都是需要公文才行的,时雍临走要走赵胤一个手令,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这个乌婵!
    时雍喉头几近卡住。
    “她就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吗?”
    朱九道:“据属下所知,少将军夫人倒是说了,但她身着婢女衣物,身上又无自证的令牌……没人肯信。”
    时雍无力地坐了回去。
    糊涂啊!
    疫情期间人心惶惶,朝廷有朝廷的规定,巡检有巡检的职责,每天他们会遇到无数不肯遵守防疫章程的人,恐怕也是把乌婵当成其中一个了……
    时雍问:“陈萧呢?乌婵不见,他就没找?”
    朱九抬眸看她,道:“隔离的第二日,少将军就找到了夫人,夫人当时也没有症状……少将军将夫人带回了府,约莫两三日后才开始有了病症。”
    “没找人瞧么?”
    “当即就找了褚老去瞧,也按症开了方子……也不知怎的,旁人吃着新的疫症方子就还好,少将军夫人却是每况愈下……”
    时雍额头突突地跳。
    想到乌婵的模样,心窝抽痛得仿若窒息。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这声音稍显冷漠,而朱九确实是早已知情,只是不知道乌婵病得这么严重罢了。
    一听时雍质问,他喉头一紧,猛地拱手,单膝下跪。
    “属下有罪。”
    时雍看着他,“我是问你为什么?”
    朱九昂起头来,“一来郡主入住庆寿寺,便告诫属下等,不想受到任何打扰。二来,属下不知少将军夫人病情如何,心道京师有褚老有太医,药材也充足,断不会短了治疗,与其让郡主因此焦虑,不如让郡主安心研制新药,早日攻克时疫……”
    时雍双唇紧抿,许久没有出声。
    是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庆寿寺里潜心研制新药。
    自从那天在木屋里找到了庞淞所留的药瓶药物时,她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疫症,庞淞肯定是参与者,一定与其有关系。既然这些药物是他随身带着的,说不定就有解药,毕竟他也不想被感染。就算没有解药,也一定会有与疫症相关的东西存在。
    当然,时雍这么做,攻克疫症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也是为了破解“观音显灵”这个谣言,将她和赵胤身上的“灾星和妖孽”罪名一举洗去。
    “郡主,你别难受……”
    朱九看她不吱声,在娴衣责备的目光里,早已变了脸色。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骂我吧?别客气,要还是生气,你打我也行……”
    “与你无关。”时雍截住他的话。
    朱九说的不无道理。
    就算她那时知道了乌婵的病,也无法开出比褚道子更为有效的方子。
    不过,今日却可一试。
    “九哥。”时雍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又精神了起来,“从庆寿寺到定国公府,你最快能多快?”
    朱九愣了愣,“快马加鞭,最快两个时辰。”
    时雍猛地站了起来,“那好。你替我往京师送药。娴衣,你来帮我。”
    娴衣看了看朱九,“是。”
    朱九也跟着她站起来,走到时雍的身边,几分惊喜又几分意外地问:“郡主,你已经研制出疫症解药来了?”
    时雍手指顿了顿,“没有。”
    在朱九错愕的眼神里,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桌上一个青花的瓷瓶倒扣,倒入几粒黑乎乎的药丸装入另一个空闲的小瓶子里,然后将塞子塞住,回头看着朱九,塞到他手上。
    “这是今天刚开炉启出的药丸,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朱九震惊。
    “这……”
    她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可这药到底是给少将军夫人吃的,定国公府愿不愿意?敢不敢拿乌婵的命来赌时雍的“新药”,那谁知道?
    朱九觉得这样还是太冒险了。
    而时雍很是着急,“你快些去送。别再耽误了,另外,一定要让我师父看着,就怕有什么不适……”
    朱九踌躇着,不肯走,“郡主,此举怕是不妥。”
    时雍沉着面孔,很是急切,“有何不妥?”
    朱九道:“属下知道郡主同少将军夫人交好,情如姐妹,可是……容属下说句以下犯上的话,少将军夫人虽已是弥留之际,但她仍是活着,若是因为吃了郡主的药才去的,恐生事端……”
    很多时候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比做错了好。
    时雍知道朱九是真心为她好,不由叹息。
    “前头几种药丸的效果你们都看到了,我给庆寿寺重症患者使用,效果都还不错,没有一例死亡。这是我几次改良药方新制而成,说它是解药定然不足够,但我可以确定,此药对轻症者,有百分之百的疗效……”
    说来还要感谢庞淞。
    这药,确实是时雍从他留下的药里分辨出配方再重新研制的。
    只是乌婵病得太重了,已不属于轻症患者,这药送到京师能起到多大的效果,能不能彻底治愈乌婵,时雍不敢肯定。
    “九哥,有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别再耽误了。”
    朱九知道,时雍为了研制这款药,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么多天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仅要避开别人的窥探,还要小心翼翼地将新药用在庆寿寺的病患治疗上,同时从医士那里得到病情的反馈,实在是劳心又劳力。
    而这些日子,一直是朱九和娴衣替她隐瞒,并且配合着她的行动,自是知晓个中内情。
    这么一想,朱九不再犹豫了。
    “那属下自去了。”
    说着他将药瓶塞入怀中,转身便走。
    “九哥!”
    时雍往前追了两步。
    “见着乌婵,就说,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过两天,最多两天就回京看她。”
    朱九见她眸中已有泪雾,重重点头。
    “属下省得。”
    朱九走得很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院子里。
    娴衣走到时雍的身边,看着她冷肃的面孔,低低问:“郡主说的两日,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
    时雍刚嗯出一个字,便看到觉远从禅房里出来,僧衣整洁,袈裟锡杖,很是庄重的模样。
    “大师!”
    时雍突然迈出门槛,走到屋檐下,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上下打量觉远。
    “听说大师病重,正想过来请脉呢。可如今……看大师这神清气爽的模样,是病体已然康愈了?”
    觉远脸色微凝,差点再次被气出病来。
    “阿弥陀佛,多谢郡主挂念,老衲已好了许多……”
    时雍哦了声,似笑非笑,“近日变天,气候转凉,我劝大师还是再休歇两日为好。”
    觉远长眉下一双锐眼微微闪动,看着时雍略带苍白的面孔,老和尚突然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今日有贵客来访,老衲自当亲迎。”
    贵客?
    得是多贵的“客”,才能让这个装病不见客的老和尚从病榻上爬起来出门相迎啊?
    时雍挑了挑眉梢,没有相问,只是淡淡地道:“那大师自去吧。”
    觉远点头,“告辞。”
    时雍等他走出去,又突然喊了一声。
    “大师,我尚有一事相告……我想借大师寺中东西一用,不知大师方不方便?”
    借?
    说得这么好听,可是他不借能行吗?
    符牌就是前车之鉴。
    觉远索性给了她这个顺水人情,头也不回地道:“郡主自便。”
    时雍凉凉勾唇。
    “多谢大师!”
    说罢,她懒懒转头看着娴衣。
    “明日是寒衣节了吧?”
    娴衣微怔,“是的,郡主。”
    “那再好不过。”时雍顿了顿,又道:“你去把白执和丙六他们都叫入我房里来,我有话说。”
    娴衣有些意外,这些天时雍不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不肯让任何人知晓,这突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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