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命,是天命,关乎大晏兴衰,这些人分明是要整死她呀。
这皇帝也是,明明脉象稳定,就是不醒,可谓时雍见过的疑难杂症之最了。
真是作孽!
她天天两头跑,忙得连她的赵大人都没有时间去搭理,好几日都见不到人,也没有心思去见他。
这日黄昏时分,时雍刚从良医堂出来,准备去长公主府,马车就被拦住了。
“参见明光郡主!”
骑马上前的人是朱九。
一声郡主喊得客客气气,时雍却仿佛听出了点什么味儿……
“好几天不见,九哥怎么瘦了?”时雍打着帘子,探出头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朱九,“是我们温柔可人的娴衣姐姐收拾你了?”
“我家娴衣才舍不得收拾我呢。”朱九耸了耸眉头,突然就苦下了脸,“阿拾,我还能这么叫你吧?”
时雍点点头,笑道:“你这样叫我,我才自在呢。说吧,你到良医堂来,到底什么事?”
朱九道:“来良医堂还能做什么?抓药呗。”
看时雍挑眉,朱九又拉下了脸,唉声叹气,“不瞒你说,我昨夜为了去瞧娴衣,私自离岗一刻钟,被爷逮到,罚了三十个板子……”
啧!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九哥,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时雍抬了抬眉梢,“三十个板子,你还能生龙活虎地跑过来?九哥这身子骨挺硬朗啊。”
朱九愁眉苦脸地看她一眼,“就打了五个。还欠二十五。”
呃?打板子还能有赊欠?
时雍莫名觉得喜感,很不厚道地笑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遇到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主子。”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你都不知道,这两日的无乩馆有多么可民的……”朱九说到此处,又是眼巴巴地看着时雍,“我猜爷是想你了,阿拾,你再不去瞧瞧,恐怕就要山崩地裂了。”
时雍好笑地瞪他一眼,想了想又道:“长公主等着我过去,今儿我刚给我娘换了方子,得守着她喝药。等晚些时候,我去无乩馆瞧瞧大人,看看是怎样一个山崩地裂。”
朱九的笑脸顿时僵住,看着马车徐徐从身边经过,苦巴巴地皱了皱眉,直拍脑门。
“死了死了,我死定了。”
回到无乩馆,就见娴衣候在院门口。
朱九快步走近,小声唤她,“媳妇儿,爷呢?”
娴衣脸一红,“谁是你媳妇儿?”
两人还没有成婚,娴衣本想保持距离,朱九却不以为然,总是与她十分亲近,娴衣从一开始的抵触与拒绝,渐渐便默认了,实在拗不过他的厚脸皮时,才会斥责两句。
朱九看她脸颊泛红,眼里满是笑意,不以为然地道:“早晚是我媳妇儿。”
娴衣垮下脸,又瞪他一眼。
朱九赶紧敛住表情,“娴衣姐姐,爷在里面吗?”
娴衣一听这话,努了努嘴,示意他道:“你没把明光郡主请回来吗?”
朱九苦着脸摇头,娴衣一看便叹息。
“那你惨了,等着挨板子吧。”
朱九闻言,眼睛一亮,“若是姐姐给我擦药,挨板子我倒是喜欢得很……”
挨板子是打屁股,让她给他擦药?娴衣想到那个暧昧的画面,脸颊暴红,咬牙切齿地骂他。
“要死了你,胡说什么……”
朱九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要死了,你就得守寡了。哼,盼点我好。”
娴衣抬腿就要踢他,朱九已迅速闪身进去,朗声禀报道:
“爷,我今儿去良医堂抓药,碰到明光郡主了,她说今儿晚些要来无乩馆看你。”
赵胤抬起头来,暗光下一张俊脸越发深邃,“谁让你去的?”
朱九低着头,嘴角微微一抽,愣是没有忍住,“爷,你若是想阿拾了,便让属下去传她来便是。你何苦这么拘着自己,这么别扭……”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小声,可赵胤仍是听见了,目光冷冷扫来,一句话问得朱九脊背生寒。
“你还欠爷几个板子?”
朱九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抬着头哀嚎,“爷,能不能看在我戴罪立功的份上,把剩下的板子免了么?”
赵胤皱起眉头,“方才好像听你说,喜欢挨板子?爷成全你,再加二十个。”
“啊!”
朱九惨叫。
院门离里间这么远,他同娴衣说的话居然叫爷听见了?
“不要啊,爷!我还欠二十呢,再来二十,我这屁股可就废了,再也没办法为爷效忠了。爷废了我,还有哪个知冷知热的人,会帮爷去找阿拾姑娘?”
赵胤冷哼一声,淡淡瞄他,“欠着吧。”
朱九大喜抬头,连声道谢,然后溜得比兔子还快。
赵胤侧目,看一眼侍立在侧的谢放,慢悠悠起身,“好些日子没跟你练过了。走,咱俩松松筋骨。”
谢放:……
终于轮到他了吗?
……
时雍深夜时分才踏着暮色匆匆赶到无乩馆。原本说晚些来,可是今儿陈岚吃了她新开的方子,病情很不稳定,时雍又为她针灸一番,等她入睡了,这才赶过来。
岂料,她还没有走到后宅,就看到脚步匆忙的朱九。
“阿拾,你可算来了。”
时雍看他表情不对,愣怔一下,加快了脚步,“怎么了九哥?发生什么事了?”
朱九道:“爷之前同谢放练剑,把腰闪了,腿疾也犯了,这会子还没吃晚饭呢,我正准备去请你呢。”
“腰扭了?”
时雍眼皮跳了一下,觉得简直是见鬼了。
她手底下已经有很多“尊贵的病人”了,可不能再添一个大都督。
“怎么这么不小心?大人武艺高强,向来身手敏捷,居然会扭了腰?”
不可思议!
时雍疾步如飞,朱九紧紧跟在她的后面,拎着灯笼为她照明,快要接近赵胤居住的院子时,声音还大了几分。
“明光郡主,你小心点,仔细脚下,别踢到东西摔了。”
时雍没有回答她,速度飞快地冲了进去。
花梨木的镂空雕花屏风,隔着里外两个世界。今日降温,外间凉意入袖,里面却烧了地龙,将寒气隔绝在外。
赵胤靠坐在罗汉椅上,面前的炕桌摆着棋盘,他眉头紧锁,不知是在下棋,还是在想事情,直到时雍脚步近了,他方才抬起一张俊脸,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撑着椅子就要起身。
“阿拾来了?”
这一眼瞧得时雍心里一抖。
隐忍压抑还很坚强。
时雍三步并着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他,“大人别动。很痛么?”
赵胤抬头,淡淡看她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字。
“痛。”
第498章 下聘
时雍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一脸疑问:“为何不去床上躺着,大人坐这里干什么?”
赵胤瞥一眼她,“一个人躺着更痛。”
一个人躺着更痛?难不成两个人躺着就不痛了?时雍觉得赵胤这话很有语病。无乩馆有一大堆人可以随叫随到,任由大都督差遣,陪聊陪睡皆可,怎会这副表情?
时雍不和伤员争论,小心托住他的胳膊。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再帮你看看,腰伤不是小事,大意不得。”
赵胤淡淡嗯声,配合地倚着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床榻。时雍个头娇小,力气却不小,赵胤走了几步,感觉她手臂的力量,斜睨她一眼,淡淡道:“阿拾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时雍撇了撇嘴,“别提了,苦不堪言。”她把顾虑和担心都告诉了赵胤,无奈一叹,“现如今,我是真怕陛下一病不起,我一颗头都不够砍的?”
赵胤坐在床沿,“傻丫头,有爷在,何人敢砍你的头?”
时雍哼声,斜斜剜他一眼,“你总不能时时刻刻护住我吧。更何况,治不好皇帝,谁知我又要担什么罪责……”
赵胤没有回答,抬了抬腿,眼神淡淡看她,时雍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在他示意第二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是叫她帮着脱鞋。
“……你真是大爷!”
时雍小心咕哝一下,弯下腰来,托住他的脚,小心翼翼地除去靴子,把他扶正躺好。岂料,赵胤似乎听到了她的埋怨,待她抬头时,幽怨地看她。
“腰伤了,动不了。”
时雍看他脸色,努了努嘴,“躺好,我帮你扎上几针,应该会好受一些。”
赵胤轻唔一声,望着她一动不动。
时雍弯腰托住他,“能翻身吗?”
赵胤皱眉,试了试,身子僵硬着看她,“痛。”
啧!扭个腰就变得弱小无助又可怜了?时雍看他片刻,手上稍稍用力,“我托住你,慢慢翻转过去。”
“好。”
锦衣玉令 第5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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