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自己并非情深之人,可不知为何,竟悄无声息滋生出一股执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昔年读到这样的句子,他只觉得矫情又荒谬,如今却深谙其中滋味。
他日若有机会,即便她曾为人妇,曾为人母,他也愿许她生同衾死同穴,绝无嫌弃之心!
“王妃所虑甚是,我们多等一会儿不打紧的。”江仲珽温和笑笑,垂眸端起茶盏徐徐呷了口茶,眉宇间不见丝毫的不耐烦。
丁明媚坐在他身侧,被他垂眸时片刻流露的缱绻温情深深震撼,手掌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心底恨意翻涌,几乎要将她吞没。
忽的,门外传来丫鬟的通禀声。
江既白和明锦终于来了。
第一眼,看到明锦平安无事,江仲珽如释重负一般大大松了口气。
第二眼,看到明锦气色红润地跟身旁的男人并肩,他又觉得画面刺眼至极,心下恨恨。
自然,江既白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所幸还记得自己的主人身份,勉强维持住了最起码得体面,没立马送客。
镇北王妃见明锦控制得住场面,便借着托辞先行离开了,明锦的肚子越来越大,除了府务,一些外院产业她也暂且接了过来,着实没时间再陪着虚耗。
“现下亲眼见到你没事,我便能放心了。”甫一落座,江仲珽露出自进门后最轻松从心的笑容。
明锦看了眼变了脸色急急垂眸掩饰的丁明媚,客气疏离地道了声谢,随即直入主题,“殿下今日拨冗前来,可是为了替容妃求情?”
江仲珽面上恰如其分流露出一丝挣扎与愧疚,无奈地垂下头。
他此时的无声沉默,自然而然会被解读成承认。
戏精!
江既白暗暗啐了句,论没心没肺,他自愧不如,但论做戏,他可就不谦让了。
“昌王殿下若真为此事而来,恕我直言,没有什么情分好讲,但凭太后她老人家查明事实后秉公处置吧。以直报怨,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宽容,再多要求可就是强人所难了。”
江既白啜了口茶,见江既白露出体谅的勉强笑容,忽的话锋一转,道:“当然,容妃乍然疯癫着实出人意料,若查出此事背后另有他人图蓄意谋陷害,对于容妃,也不是不能请太后娘娘法外开恩。”
丁明媚手上一抖,茶盏微斜,滚烫的茶水洒出来顿时溅湿了一大块裙子,多亏兰羽眼疾手快夺下她手里的茶盏,这才没让整杯茶都砸在她腿上。
“桃华,去取一件我的新衣裳来伺候昌王妃换上,免得着了寒。”明锦面上不显,眼里却因为猜测得到验证而温度尽退。
桃华应下,便请丁明媚移步去偏堂换衣。
江仲珽还没来得及细品江既白后半段话的深意,思绪就被丁明媚的突发状况打断,不满地蹙了蹙眉,“怎的这般不小心?”
丁明媚低声告罪,随即站起身朝明锦和江既白歉意地笑了笑,由桃华引着向偏堂走去,兰羽也跟了过去。
“以母妃所做之事,我本无颜来见,更没脸开口求情,只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她纵有不赦之罪,我也要来为她走这一遭,还请你们见谅。”江仲珽摆低姿态,暂时摒弃所有杂念做好这场孝子的戏码。
明锦将桌上的茶盏往江既白手边推了推,看起来像是阻止他再咄咄逼人。果然,江既白不情不愿地端起茶盏一口接着一口灌茶水,似在赌气。
江仲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为明锦维护自己这一小小的委婉举动而窃喜不已。
“殿下既有此番孝心,我们也不好不成全。至于孝心之外的事,便如君淮所言,但凭太后娘娘查明处置吧,她老人家向来公正严明,定然不会冤枉了容妃。”明锦语气平和地表明立场和态度。
尽管听她唤江既白的字根刺耳,但江仲珽仍为明锦话里对自己的理解而欣慰。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看江既白那张脸,是以当丁明媚换过衣裙返回来后就起身告辞了。
明锦和江既白将人送出大门,目送他们上了马车驶出街口,才转身往院里走。
“看来,卿云没有看错,那天她果然就在现场。”江既白半揽着她缓步走着,脸色与艳阳天截然相反,“既然确定了目标,咱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收拾她?”
相较之下,明锦的神色就从容平和多了,在江既白的迁就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不急,先把这个发现偷偷告诉太后,等她老人家彻底查明了在想也来得及。”
江既白福至心灵,“你怀疑背后不止她一个人?”
明锦从他臂弯里微微仰头,笑道:“我什么也不怀疑,只等着太后给我答案。”
“你这甩手掌柜做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江既白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报复人这种事,收拾越狠,越不能心急,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这一边,明锦夫妻俩达成完全一致的统一战线,回昌王府途中的马车上却是气氛凝肃。自上了马车,江仲珽只深深看了眼穿着明锦衣裙的丁明媚,随后便全程闭目养神。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丁明媚却悬着心绞紧了帕子,总觉得他在寻思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回到主院正堂,他就屏退了所有人,寒声质问:“说,容妃突然发疯,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仲珽周身凛然之气全开,顿时给人造成极大的威慑,“你知道的,我最痛恨人敷衍欺瞒,所以,你要想好了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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