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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97节

    待那对主仆走远后,陆冰河道:“要不今晚我先去府衙后院探一探情况。”
    姚征兰忙道:“不行,敌情不明,这样贸然行动,太危险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陆冰河问她。
    姚征兰对顾璟道:“顾大人,你还记得不记得范氏的那枚银锁?”
    顾璟一点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谢德春虽然抓了范氏过来,但他并没有信物让陈大人相信范氏就是他的女儿。这可能就是他至今仍未达到目的的原因?”
    “对。”姚征兰道,“从童六的话不难看出,范氏很可能是在襁褓中就被他舅祖父舅祖母收养,否则不会被误认为是他舅祖父舅祖母亲生。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应该也是没有印象的。父女俩彼此不认识,又没有信物,谢德春很难让陈大人相信,范氏就是他女儿。
    “范氏的银锁我一直带在身边,我想,是不是可以这样。我们找一名与范氏年纪相仿的女子,让她带着银锁去跟陈大人相认。谢德春不辨真假,又或者说,他也根本不在意谁真谁假。但要让他觉着陈大人很可能因为相信那名女子是他女儿而脱出控制跟我们合作,我想他一定会有动作。只要他先动起来,我们就有机会抓他马脚调查他。”
    顾璟和陆冰河闻言,反应一致地低眉沉思。
    武宜君在一旁弱弱道:“我可以发表意见吗?”
    姚征兰看着她道:“当然可以,你说。”
    武宜君道:“若是这个计划实施起来,那,那个什么范氏对谢德春来说是不是就没用了?他会不会杀了她?”
    姚征兰沉默。
    顾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打听到谢德春有个女儿,守寡中,为人骄横跋扈作恶多端。不然,先从她下手如何?”陆冰河提议。
    “骄横跋扈?有多跋扈?”武宜君眼睛一亮。
    “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那种。”陆冰河道。
    “行了,我去会会她。”武宜君当即拍板。
    姚征兰捂脸,“不行。”
    “为何?”武宜君问她。
    “你一动手,只怕我们就得被谢德春找麻烦了。”姚征兰道。
    “你放心,我保证不动手,让她动手。”武宜君道。
    “不行。”姚征兰毫无商量余地道。
    “诶?凭什么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有个用武之地,啊不对,我不用武。我不管,你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不行,我可生气了。”武宜君嚷道。
    “若是我哥哥在此,他绝对不会让你冒险。”姚征兰道。
    武宜君嘴微张,话没说出来,脸倒是一红。
    “但是表哥这个提议值得考虑,如果我们拿住了谢德春女儿的把柄,除非谢德春大义灭亲断尾求生,否则一样能让他动起来。”姚征兰对顾陆二人道。
    第117章 ·
    为免打草惊蛇, 当天夜里几人并未采取什么行动。
    次日一早,顾璟姚征兰等人在楼下准备吃早饭时,李逾也下来了, 还是掐着腰。
    “还没好?待会儿还是找个大夫给看看吧。”顾璟道。
    李逾有气无力道:“已经叫三槐去找了。怎么样?有没有商议出什么对策?”
    “考虑到范氏的安全, 暂时没有万全之策。吃过早饭我们准备分头去城里的各家茶楼探听一下消息。”顾璟道。
    李逾慢吞吞地在桌旁坐下:“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武宜君闻言, 对姚征兰道:“你有没有发现郡王还是受伤了好?受伤的郡王都不烦人了呢!”
    姚征兰推了推她的胳膊, 示意她别有事没事地去招惹李逾。
    不久陆冰河也下来了,听得外头一阵喧闹。
    客栈里的客人有不少跑出去看的,武宜君好奇, 抓了个包子对姚征兰道:“我出去看看。”
    姚征兰想起自己被掳的经历,忙道:“等一下吧, 我们一起去。”
    武宜君摆摆手:“没事, 我就在门口看看。”
    姚征兰见她不听劝, 喝了一口粥就跟着她出去了。
    陆冰河见状,也放下碗, 对顾璟与李逾道:“二位慢用。”
    顾璟颔首。
    陆冰河跟着姚征兰出去后,李逾看着还在慢条斯理用早膳的顾璟问:“你怎么还不出去?”
    顾璟道:“陆冰河看起来很能打。”
    “这是关键吗?我说,你是不是就敢跟我抢人,看到很能打的陆冰河,你就怂了?”李逾道。
    “他们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我又何必枉做小人。”顾璟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她自己说的。”
    “万一她和你一样,说话不算数呢?”
    顾璟:“……”
    他放下筷子, 看着李逾道:“你心里有怨气, 冲我来便是, 没必要把她也带上。”
    “确实没必要,反正此番回去我就会去求皇祖母为我做主。我娘给我回信了, 说她不反对我跟家里的退婚。”李逾站起身来,一手撑着后腰,抱怨:“偏偏这时候闪了腰,倒霉催的。”
    他慢慢上楼去了。
    顾璟一个人在桌旁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往门外去寻陆冰河姚征兰他们。老远就看到离客栈不远的一家店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人。
    他走过去一看,那是一间绸缎铺,铺前墙角下坐着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头垂着,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地上。姚征兰正蹲在男子身边检查他的四肢脖颈及瞳孔。
    没多久街上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围观百姓纷纷让开,是官府的人来了。
    “你是何人?竟敢擅动尸首。”来者是河中府府衙下属的推官,见姚征兰蹲在尸体之侧,喝问道。
    顾璟从人群中出来,对那推官亮出腰牌,道:“我们是大理寺出来地方办案的,就投宿在那边的客栈中,见这边有人命案子,就过来看看。”
    见是大理寺的,推官不敢造次,告罪过后,命仵作上前检验尸体,很快便将尸首抬走了。
    姚征兰回到顾璟身边,顾璟问她:“如何?”
    “死者为二十出头男子,浑身酒气,四肢强直,双眼轻度浑浊,可见瞳孔,推断死于六个时辰之内。死者眼睑内有轻微出血点,面部微有绀色,疑似窒息,但颈部不见损伤,口鼻亦无捂压痕迹,单从外表来看,未见明显外伤,死因不明。”姚征兰道。
    陆冰河看着以前要么在府中和他母亲刺绣说笑,要么出府纵马逛街,无忧无虑的表妹,如今这般老练地检验尸首得出论断,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武宜君跟着姚征兰和顾璟一边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边道:“死因不明?我看死者头上还有积雪,想必在墙根下坐了好久。他该不会是醉倒在墙根下冻死的吧?”
    姚征兰摇头:“据书上记载,冻死之人一般脸上会出现类似苦笑的表情,而且大多会不明原因地出现脱衣或把衣物掀起裸露身体部位的行为。这名死者表情痛苦,衣着整齐,显然不符合冻死的特征。
    “还有就是,正如我们受冻身上会起鸡皮疙瘩一样,冻死之人的身上也会有鸡皮疙瘩。方才我已看过,死者脸部颈部还有双臂都没有鸡皮疙瘩。身上我虽没看见,但没道理被衣服包裹的地方有鸡皮疙瘩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却没有。”
    武宜君一指按在下巴上,思索着点头道:“有道理。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不知,只有等官府将案子破了,我们才会知道答案了。”姚征兰道。
    上午几人按计划分散去城里的各家酒楼喝茶听书,八卦听了一耳朵,能够利用的消息却是不多。
    中午顾璟姚征兰等人回到客栈,刚坐下来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商议下一步计划,外头几个丫鬟仆役扶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进来。
    那妇人一进来便揪住小二问道:“大理寺的大人呢?大理寺的大人在哪儿?我要找大理寺的大人……”
    顾璟等人入住时并未亮明身份,小二哪里知道大理寺的大人是谁?双方正纠缠,江云奉顾璟之名过去将那妇人带了过来。
    “大人,求您为我儿主持公道,求求您了大人!”妇人过来见了顾璟等人,跪下哭嚎不已。
    武宜君道:“这位大婶,你要求人至少也先说明身份吧,我们连你和你儿子是谁都不知道,如何为你儿子主持公道?”
    妇人一听,勉强止住哭泣道:“民妇姓何,夫家姓万,亡夫早逝,只留下一子万焘,便是、便是晨间被发现死在自家绸缎铺门前的。府衙的人用了一上午便将案子了结了,说我儿是醉酒冻死的。民妇不相信,我儿一向洁身自好,若非那韩喆怂恿,他又岂会去青楼喝酒?偏难得去喝了回酒便醉了,死了,若说与那韩喆无关,谁信?”
    “韩喆是什么人?”顾璟问。
    “是……是我女婿。”万何氏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这句话说得很勉强。
    顾璟示意随妇人前来的丫鬟奴仆把妇人扶起来,问道:“府衙的人是如何对你说的?”
    万何氏一边拭泪一边道:“推官大人说,仵作已检验过尸首,我儿只有背上有一处小伤,但并不致命,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伤痕,也无中毒或溺水迹象,可以排除被人谋杀,唯一可能的死因便是冻死。”
    “只凭检验尸首便得出了结论?”顾璟问。
    万何氏闻言,转身狠狠地将一名年轻仆役扯到前面来,对顾璟道:“还有这贱仆春来的口供。听说也派人去云翠楼找到了相关人证。但是……但是,我儿既然都已经到了绸缎铺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为什么就冻死在自家铺子门口了呢?”万何氏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顾璟将那仆役打量一番,他深深地低着头,四肢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看起来战战兢兢的。
    “你别紧张,将你对府衙推官说过的话,对我们再说一遍。”顾璟温声道。
    春来也不看他,闻言还是低着头,结结巴巴却又略显机械地道:“昨、昨日傍晚,铺子快打烊时,少、少爷见姑爷从门前过,便冲出去质问他是不是又把姑奶奶抛在家中,要去后街的青楼寻欢作乐。
    “姑爷道‘是又如何?’少爷气不过,要打他。姑爷抓着他的胳膊道‘你是没尝过青楼的好处,你若是尝过了,你以为你又能比我好多少?’少爷道‘若是我尝过了,也不似你沉迷其中如何说?’姑爷道‘那以后我便一心对你姐姐,再不去青楼鬼混’。少爷闻言,便关了铺子,命小人先回去跟夫人说一声他在铺中盘账晚些回去,自己跟着姑爷去了青楼。”
    万何氏听到这里,又是骂韩喆畜生,又是责怪春来帮着万焘一起瞒他。
    春来被她抓挠几下,接着道:“小人回去禀过夫人之后,就去云翠楼找少爷。大约是戌时,一名粉头下来唤我,说少爷醉了,让我将他背回去。我上去背他,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家?少爷却说不能回家,回家会被夫人发现他喝了酒,叫我背他去绸缎铺。绸缎铺中也有房间,忙时少爷也曾睡在里头。
    “我背着他来到绸缎铺门口,正想去开门,少爷却叫我回去,说他自己来就行了。我说我伺候他睡下我再回去,少爷坚持说不用,说我老娘病着,叫我赶紧回去照顾老娘。都怪我,我要是坚持把少爷送进铺中睡下了再走,少爷就不会死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抬袖拭了把眼泪。
    顾璟听完,习惯性地看了眼姚征兰。
    戌时回到绸缎铺前,然后死在绸缎铺前,再于第二日的卯时被人发现,这符合之前姚征兰推断的死亡时间。
    姚征兰问春来:“你背着你家少爷从青楼出来时,有人看见吗?”
    春来低着头道:“云翠楼的妈妈看到了,少爷还跟她打了招呼。”
    “你去接你家少爷时,他是个什么状况?”姚征兰再问。
    “什、什么状况?”春来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想抬头看看姚征兰以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头抬了一半就没继续往上抬。
    姚征兰见状,解释道:“就是,他当时有多醉?神志还清醒吗?能不能自己走路?”
    春来想了一会儿,一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抓住了裤子,道:“小人听他当时说话神志还是清醒的,就是、就是走路有些晃,不太稳。”
    “那你将你家少爷背走时,你家姑爷在做什么?”
    “他还在喝酒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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