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几日?我可以等你。”顾璟道。
“真的不用,我到时候雇私船去。武姑娘说想去北边探望她父兄,要与我同行,我已经答应她了。若是与顾大人同乘一船,恐怕不太方便,实在抱歉。”姚征兰道。
“原来如此。”顾璟掩住心中那点失望之情,点头:“那你们多带护卫,一路注意安全。”
姚征兰应承,看一眼李逾空着的位置,问顾璟:“郡王今日有事?”
顾璟道:“太后偶染风寒,李逾进宫侍疾去了,怕是不能与你我同行。”
“哦。”姚征兰收回目光,继续整理手头的卷宗。她此番出行,有些未结的案子要交接给旁人审查。
顾璟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几眼,总觉得她今日对他的态度和往日有点不一样,好像……特别的客气和疏离。
中午她也没和他一起用饭,借口约了武宜君出去吃了。
顾璟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思来想去,觉着许是昨天李逾让她爹娘在梁国公府落了面子,故而她心中不快。
午后姚征兰回到阅卷房,顾璟主动道:“姚评事,昨日之事,是李逾过分了。我们梁国公府也未尽到主家之责,实在抱歉。令妹可还好?”
姚征兰一点都不想提这件事。她在他眼中已经那般不堪了,结果她的家人做出了更不堪之事。
“舍妹无恙,多谢顾大人关心。”姚征兰说完这句便将头一低,专心忙手中的事。
顾璟看着她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也只能闷闷地打住了话头。
两人一下午都没说几句话。虽然平时两人各忙各的时候,也不经常说话,但顾璟感觉今天就是不对劲。
好不容易憋到散衙的时候,看着姚征兰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顾璟憋不住了。
“姚评事。”他唤住她,自己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她面前,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有事?”
姚征兰垂下眼睑,摇头:“没有,顾大人多虑了。”
“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我既然当初让你留下,就……”
“就一定会关照我对吗?”顾璟话说一半,姚征兰忽然抬起头来,接过话头。
顾璟看她神色不对,没有说话。
“顾大人,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和照顾,我和我哥哥一辈子都感激你在这件事上对我们的包容和体谅。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真的不需要。”说完她便低下头去。
“我……”顾璟愣了好一会儿,想开口解释,却又发现自己无以为继。
他能说什么?说我没有同情怜悯你,我是喜欢你?
在他父母还未松口之前,他怎能不负责任地对她说这种话?
“顾大人若无其他事,下官先告退了。”姚征兰并未让他无措太久,很快便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次日姚征兰再来大理寺,没看到顾璟。他要准备出京事宜,想来出京之前都不会再来大理寺了。
想起昨天对他的态度,姚征兰有些后悔,怎么说也是冒着绝大的风险帮助他们兄妹的人,此番出京又是危险重重,她拒绝他同行的邀请也就罢了,还……
可是后悔又能如何?她总不能为了昨天的事专程去他家里向他道歉吧。
姚征兰双肘支在桌上双手捧住脑袋,懊恼了片刻,出门去找丁奉公打听了一下顾璟出京的时间。
顾璟打算明日出京,恰逢太后染病,这日就与李婉华一道专门进宫一趟。
探过太后的病,李婉华陪着太后在里头说话,顾璟将李逾叫到殿外无人处。
“你是不是将我对你说过的话告诉姚氏了?”礼教使然,他至今仍不能习惯像李逾一样毫无顾忌地直呼姚征兰的大名。
“什么话?”李逾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兀自神情散漫毫不放在心上。
“就是……”顾璟谨慎地四顾一番,压低声音:“就是我说我对她没有喜欢只有同情那番话。”昨夜他一夜没睡,思考姚征兰为何会突然对他说那样一番话。思来想去,只疑心是李逾将他说过的话告诉了她。
李逾看看他,忍不住一笑。
顾璟皱眉。
李逾看他那样,笑得更大声。
“果然是你告诉了她?你……”
“我什么我?你好歹是个大理寺正,没有证据的话,能乱说么?”李逾拂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春风得意地睨着他道:“怎么?闹矛盾了?”
顾璟不语。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她亲耳听到你说对她没有喜欢只有同情,你却又处处关照维护她,做出类似喜欢她的举动。按她的性格,如果避嫌避不了,那么早晚有一天要与你摊牌。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李逾幸灾乐祸地抱着双臂道。
“你说什么?她亲耳听到?”顾璟顾不上被他嘲笑,追问。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是借着什么机会向她坦白的?”李逾笑嘻嘻道,“干嘛瞪我?你该不会还埋怨我知情不报吧?别忘了你我现在的身份,我们是情敌,情敌知道吗?不背后捅你一刀已经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了。”
顾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日离京。”
李逾吓一跳:“这么快?你是不是故意趁我还在侍疾要拐跑她……”
“她说她要与征北将军府的武姑娘一同北上,不与我一起走。”
李逾一喜。
“你派人去跟她确认一下启程时间,尽量争取和她同行,保护她们的安全。”顾璟叮嘱道。
“知了知了,啰嗦,走你的吧。”李逾挥手道。
顾璟本来还想说什么,见他如此,便憋了回去,闷闷不乐地走了。
他一走,李逾神情便凝重起来。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后,又换上一副笑面,到太后身边去了。
次日一早,顾璟在府中拜别父母,带着萧旷等人出城上了船。
他本想把萧旷留给姚征兰,但上头认为他经办的案子更重要,所以萧旷还是被分给了他。
不少同僚都到码头上去送他,只是人群中不见姚征兰。
顾璟在码头上再三磨蹭,也没等来姚征兰,忍不住问丁奉公:“可曾见到姚评事?”
丁奉公道:“我看到姚评事一早有事出去了。哎呀,他居然没来送顾大人,估计是给耽搁了?顾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他?要不,派个人去找找他?”
顾璟忙道:“不必了。多谢各位相送,就此别过。”
偌大的官船在一片保重声中缓缓驶离码头,顾璟站在船头,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码头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
不管是期待什么,也终是随着船只的渐行渐远而落了空。
中午,船已驶离了京畿范围,侍卫给坐在船舱里的顾璟送饭,顾璟道:“去叫萧捕头过来与我一同用饭。”
萧旷很快过来,细觑顾璟面色,问道:“大人可是有些晕船?属下看您面色不是很好。”
顾璟道:“没有,大概是这两天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
“大人不必忧心,舒尚书的案子现在虽说是线索少了些,但属下相信,到了兵器被劫的延州,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萧旷以为他睡不着是烦忧案子的事,出言安慰道。
顾璟点点头,道:“吃饭吧。”
萧旷拿起筷子,忽又道:“哎哟,看我这脑子,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放下筷子,伸手到怀中摸出一块玉质的平安符,递给顾璟道:“今早姚评事找过我,说今日他有事不能亲自过来送大人离京,托我将这枚平安符捎给大人,祝大人一路平安。”
顾璟缓缓伸手过来接过那枚平安符,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是……姚评事托你将这枚平安符捎给我的?”
萧旷道:“是啊。”然后他就看到顾大人的气色好像雨过天晴一般,瞬间就好看了起来。
他的嘴角甚至还带上了极其罕见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枚平安符,半晌,抬头很是感激地对他道:“多谢。”
萧旷已经呆了,听到他的致谢,木木道:“不、不客气。”
第104章 ·
顾璟走后, 姚征兰也开始准备离京事宜,她的打算是比顾璟晚两天走,如此便可保证路上不会遇上。
临行前一夜她去寿安堂看望哥哥。
“寻幽入微, 青岩白鹿, 你真的一个都不带?”老太太问她。
姚征兰点头:“我此番是出京公干,带着寻幽入微不方便。青岩白鹿也留下来照顾哥哥, 我这一路有耿七随行, 还有武姑娘,武姑娘会带够丫鬟侍卫的。如今她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的丫鬟侍卫路上顺便伺候伺候我也不过分。”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
姚征兰陪着老太太开心了一会儿, 道:“祖母,我离京后, 哥哥的一切就都拜托您了。”
“你放心地去, 我会替你好好守着他的。”老太太道。
姚征兰眼含泪光地点点头, 回身看着床上的姚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李逾本来说好一早到码头上来跟姚征兰一行会合的, 姚征兰和武宜君带着人在码头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三槐。
三槐说太后的病情忽然有些反复,郡王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叫她们先走一步,他随后赶来,并把自己的郡王卫队派了过来。
姚征兰以船上有女子不太方便带太多男子为由,只留下了四名卫士, 其他人还让三槐带回去给李逾。
船有惊无险地行驶了七八天。
这日一大早, “呕!”武宜君扑到船舷上, 对着水面便把刚吃进去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姚征兰在一旁替她抚着脊背,担心道:“这都七八天了, 你的晕船反应怎么还是这样严重啊?要不今日早些靠岸,去城镇里寻大夫给开点药。”
武宜君终于不再硬撑,用帕子捂着嘴道:“好吧。”
姚征兰问船老大:“附近可有大些的城镇,下午可以停靠的?”
船老大道:“大些的城镇啊,前面不远有个安昌县城,是今日能停靠的最大的城镇了,中午就能到。”
姚征兰道:“就去安昌县城。”
中午,船停靠在安昌县码头,武宜君最先跳下船,用力跺了跺地面感慨道:“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啊!”
姚征兰决定今日在这个安昌县城住宿,让耿七他们都下船,扮成武宜君侍女的罗慧娘也混在一堆侍女里头下了船。
“夫君,骑马不能去延州吗?要不你陪我骑马去延州如何?”武宜君上了岸心情好,回头自然而然地挽住姚征兰的胳膊道。
姚征兰看着耿七偷笑着从旁边经过,无奈地对武宜君道:“大庭广众的,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哎呀好不好嘛?”武宜君开始猛女撒娇,左右摇晃姚征兰的胳膊。
姚征兰被她晃得站都站不稳,忙道:“若是你吃药都不能克服晕船反应,我就陪你走陆路去延州,行吗?”
武宜君这才重新挽住她的胳膊,道:“行!”
瞧着小七和侍卫侍女们都走到前头去了,姚征兰低声道:“你也就敢对我这般百无禁忌,换做我哥哥,你敢吗?”
武宜君哼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他还能打我不成?就算他想动手,他打得过我吗?”
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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