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偏头跟她说了句什么,她侧脸朝他笑,牵他的改成了挽他胳膊。
两人依偎着,拐了个弯,立刻消失不见了。
陈炽关上门,又转身光着脚走到窗边。
他扣开窗栓,推拉玻璃移到一侧后,冬夜的冷风立刻呼呼灌进来。
他打了个寒噤,紧紧领口,佝偻着身子探出窗外,睁大眼睛朝楼下张望。
没一会儿,穿枣红色旗袍的女孩挎着男人胳膊走出住院部的大门。
七楼的病房离地面太远,他们的身影几乎变成了两个点。
陈炽抻着脖子看了会儿,突然踩上窗下的椅子,咬着牙爬上了窗台。
他蹲在窗台上,两手紧紧抓住窗边,半个身子几乎都挂在外面,眯着眼睛使劲朝底下看。
好在,穿旗袍的女孩没有走,她停在大门口,仰起脸跟身前的男人说话。
男人单手抄起兜,另只手抬起来摸上女孩侧脸。
女孩也抬手在脸上抹了把。
好像是,在哭呢……
男人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搭上女孩后颈,将她一把摁进自己怀里。
女孩的脸埋在男人胸口,两只手环上他腰身,又上移抱住宽阔的肩背。
两人相拥半晌,男人突然扯开身前的拉链,将女孩紧紧包进自己的外套。
陈炽望着他们,倏地笑了下。
好。
这样就好了。
他们的小年,有人疼……
陈炽抓着窗沿,抻长脖子紧紧盯着楼下的人。一直到两人走出医院,女孩枣红色的旗袍彻底消失在视野,他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来。
旗袍……
他记得,小冉以前,也是穿旗袍的。
她来看他的演唱会,他一眼就看到她。
她穿旗袍,真漂亮。
她的旗袍都是家里做的,常常换,天天穿。
除了,跟他走的那一次。
走的那天,她穿着睡衣睡裤。
几条床单结成绳,从老宅二楼的后窗里吊出来。他的小冉穿着小碎花的睡衣,沿着床单从家里偷跑出来。
快到地面时,她手不小心一滑,一下子跌在地上。
怕家里人听见动静,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一声都不敢哼。
他在旁边心疼得不得了,立刻脱下外套将她裹住,又把她背到了背上。
他背着她,摸黑穿过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巷。走到巷口时,小冉突然哭了起来。
她哭哭啼啼锤打他肩膀:“阿炽,你,你给我发誓——”
“我扔下妈妈和爷爷跟你走了,你发誓,你一定会对我好!”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他发誓了。
他说:“好,我发誓。这辈子我要对冉冉不好,就让我不得好死!”
“……”
陈炽张了张嘴,突然哑声笑了起来。
抬头看见低垂的夜幕,他笑着松开了窗沿,向窗外仰倒下去。
第54章 Your Highness 嫁给我
倪裳和炎驰刚在巷口下车, 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两人又立刻打车去了医院。
接下来的事情倪裳似乎都记不太清了。
她仿佛一个局外人,木然看着医生和警察来来往往。
又好像有人拿了一个玻璃罩扣在她头上,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不很明晰, 脑袋却越发嗡嗡作响。
相关的调查和手续, 以及陈炽的后事, 都是炎驰帮忙处理的。
上了南山陵后,倪裳才算有了一些反应。她选了与妈妈墓碑背身而立的那个位置。
让他们背身而立,离得很近, 却不复相见。
她想,这应该是他们都会满意的安排了吧……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办完,再次返回老宅时, 已经是翌日的晚上了。
炎驰又去了一趟医院,回来时,手里拎着个黑色的旅行手提包。
他将手提包放到倪裳面前。
“说是留给你的。”
倪裳看着那只旅行袋,突然想起陈炽坐在病床上, 费劲将它从床下拖出来的样子……
她阖了下眼皮, 伸手拉开包链。
里面的东西比她以为的少很多。没有任何衣服和日用品, 最上面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倪裳打开来, 看到一摞钱。
从粉色的百元钞,到几十几块的都有, 新新旧旧, 捆成一摞。
她一下子记起来, 自己小时候,父母没少因为钱吵架。
其实他们一家倒不缺钱花, 毕竟荒年也饿不死手艺人。妈妈会从太爷爷那里分客单做旗袍,老人还时不时就暗里接济下他们。
每次妈妈每次从太爷爷那里拿钱时,陈炽都会很不高兴, 可他的乐队解散后,别的工作总做不长久,面对妻子咄咄的质问——“那你倒是往家里拿钱啊”,“你自己过得不好可以,小年不行!”,他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倪裳还记得有一次,应该是她六七岁的时候吧,陈炽喝醉了,抱着她一直哭,说小年你别瞧不起爸爸啊,爸爸只会整音乐,但以后,一定会赚大钱给她……
倪裳眨眨眼止住回忆,将装着钱的信封放到一边。
除去这个信封,包里基本只剩光盘和磁带。
倪裳随便捡了一盘磁带出来。看到封面上的人像,她愣住,根本没法把这张照片上的人跟她昨天见过的陈炽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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