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郡主啊……”眼见秦骅的脸色逐渐难看,林卿轩策马上前,拉开了鸾德的手,好言相劝,“咱们是去救会长阁下,不能耽误,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鸾德呆住了,连林卿轩碰她的手都未甩开,她美眸瞪大:“会长?顾皎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卿轩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鸾德不知道也正常,她一回云南便四处游玩,每天午时回府巳时出门,闲在家中时二门不出大门不迈,连宁王都不关心,更不可能知道顾皎的消息了。
更何况事发后他们不想引起慌乱,有意隐瞒,以免和顾皎有来往的商贾施压闹事,鸾德若不是有意打听,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林卿轩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前面传来很轻的冷笑声。
这声音满是讽刺,带着丝冷冽的味道。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秦骅声音阴冷,两眼直视前方,从鸾德的角度望去,只能见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你不是最想要她死吗?她葬礼时,你可是送来了红珊瑚啊。”
林卿轩暗叹一声,他看到鸾德默默地低下头去,眼泪在眸中打转,身子如风中的落叶飘零,瘦削的臂膀不住地发抖。
她往后退了几步,侍女忙上前扶住她。
“我不是,我当时只不过是……”鸾德哽咽着为自己辩护,语无伦次。
她心智稚嫩,娇生惯养,没有人教导她是非,有些恶作剧的本意并非那般恶劣,但在他人眼里,简直是不可理喻。
“还愣着做什么?”秦骅落下一鞭,地上乍现一道白痕,石沙飞溅,“出发!”
一颗蹦起的石子打中了鸾德细嫩的面颊,她一个激灵,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士兵闻声而动,林卿轩和鸾德擦肩而过,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
华衣锦服的少女深深地低着头,双手捂面。粉蝶衣裙的侍女花蝴蝶般将她围起来,嘘寒问暖,柔声关切。从缝隙中,他能看到她不住颤动的肩膀,和从指缝中流下的剔透水珠。
指腹滑过墙上的凹痕,顾皎垂眼扫过,已经过去七天了。
她拉起床褥盖住划痕,收回指甲,吹掉指甲缝中的灰尘。大拇指上的指甲坑坑洼洼的,她毫不嫌弃,放进嘴里继续啃咬。
这些天袁青翡没来看她,也许是上次谈话她语气太冲,饶是袁青翡那样的好脾气也生气了。这正中顾皎下怀,她是真不想见到他。
被困在这里,衣食并未苛待,每日五菜一汤三荤三素,都符合她的口味。衣服用料也是上好的绸缎,光滑柔软得如同雪狐的皮毛,只不过没有首饰头面,许是怕她私藏尖锐物。每天还能洗澡,热水里滴玫瑰露和百合香,出浴后整个人跟在香料里腌过一样,香煞迷人。
服侍的婢女个个手脚麻利有眼力见儿,她都不用开口,手一抬,就会过来解链子带她去净房小解。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围住她,她硬是练出了一身众目睽睽下处惊不变顺利解手的好本领。
华灯初上,顾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指,一群侍女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位手端托盘,一脸的喜气洋洋。
“娘子,真是好消息,您走大运了!”侍女名为春桃,因为喜悦,两颊粉扑扑的,人如其名,像个熟透了的粉桃儿。
顾皎头也没抬,走什么大运,要是走大运,她早逃出去了。
春桃将托盘送到顾皎眼前,顾皎被金光晃了下,捂住眼睛退后了些。
“什么东西?”她问道。
“哎哟,您看,足金和田玉的凤冠霞帔!您看看,您看看,这雕工手艺,这用料品质,就是当年王妃出嫁也没有这么好的东西!”春桃满脸堆笑,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袁主子说了,这些就当是您的聘礼,全送给您了!外面院子里还堆了五十抬半人高的匣子,全是给您的!这嫁衣日后还当传家宝,等小小姐出生了,您送给她带出去,别提多有面子了!”
顾皎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嫁衣?袁青翡要做什么?
她撩开帘子,房间里站了一排侍女,手端红漆托盘,上有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珠光宝气,熠熠生辉,一时间夺走千枝灯盏的光彩,视野全被喜庆华丽的色彩占满。
“这是?”顾皎嘴唇哆嗦。
春桃只当她是喜疯了,忙不迭道:“是为婚礼准备的嫁衣,袁主子专门吩咐赶制,江南的绣娘做了一年,今儿总算是送来了。您快试试看,合不合身,下月就要礼成,时间短了怕来不及改!”
“成亲?”顾皎瞪大眼,怎么回事?什么成亲?她都没有答应过,成个鬼的亲!
绣娘做了一年又是怎么回事?袁青翡早就在准备这套嫁衣了?他什么时候起的念头,蓄谋已久,其心可诛!
顾皎梭巡一圈,目光在凤冠上停了一瞬,点头道:“行,来给我试试吧。”
春桃和其余婢女面面相觑,接着惊喜地叫喊:“好好好!您想通了就好,咱们服侍您换上!”
一通打扮试衣,已月上中天,顾皎借口疲累,换上寝衣睡下。
房中烛火昏暗,纵横交错的影子在墙面婆娑摇曳,外面传来侍女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嬷嬷的驱赶责骂紧随其后,那些侍女笑着闹着,推推搡搡地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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