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写着对子。
腿又开始疼了。
远在二十公里外的S大不做人,年初二就开始让老师们陆陆续续滚回来值班,职位越高越先轮着。沈苏御开着车去给先前呆的那个育苗场老板送了些礼品,问问他们今年的贝育的怎么样。
开车往S市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一个挺意外的电话。
梦斯威龙的生意这两年越来越红火,沈苏御基本不去,全盘交给副店长。这里有他不太美好的回忆,每年的利润分红,沈苏御只要一成。
店面又给扩大了一番,还搭建了一个高档酒吧,来吃饭喝酒的也不再只有权贵富家子弟,沈教授退位前亲自把价格给打压了下来,让对面很多生活费三四千的学生也可以过来花二十几块钱就吃到很好吃的美味。
过年店里居然相当热闹,大多都是没办法回家的苦逼硕博生。有氛围组在台上喊叫着,dj在打碟,全场灯红酒绿,满天的彩片,在红黄蓝绿的灯光中闪闪发光着光。
沈苏御推开梦斯威龙的大门,有侍者上前来迎接。侍者一下子便认出这是大老板!沈苏御抬了抬手,让他们不要大动干戈,惊扰了正在蹦迪的年轻人。
“徐先生呢?”
“哦,徐先生!”侍者指了指最里面消费颇高的吧台,
“已经来了!”
沈苏御脱了大衣,打在胳膊上,绕过红蓝闪耀的走廊,耳边的嘈杂声逐渐远去,
推开清吧的隔断。
一个长得很有侵/略性的俊美男子坐在空荡荡的吧台前,梦斯威龙的清吧一般没有学生愿意进来消费,太安静,调酒师也只低头调酒。
“小纪没来?”沈苏御将车钥匙放在吧台上,长腿一跨,坐上高脚凳,
“一杯番茄汁。”
“没呢,在家里。”
坐在他旁边的,正是沈苏御为数不多的几个信得过朋友之一——S大生科院二级正教授,徐听眠。
徐教授跟沈苏御是在欧洲念书时认识的,本来两人的父辈也都是老相识。欧洲华人圈子就那么大,权贵子弟又独享一个圈,徐听眠本科时人挺戾气十足,沈苏御当年高高在上,出手帮过他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前两年徐教授突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回国,这在他们的圈子里还挺新奇。沈苏御见过那个女人,说巧不巧,她还来梦斯威龙应聘过弹钢琴的琴手。弹了没两个月,突然生急病,连夜被送到了医院,
再往后,徐教授强制性地不让那他的心上人再来梦斯威龙弹钢琴。
如今这两人都结婚了啊,沈苏御瞥了眼徐听眠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很好看,老徐的身上也没了读书时的那股戾气。沈老板不知不觉又想起来小温浅,
原来看着别人的戒指,也能无法控制地去思念自己爱的人。
沈苏御喝了口番茄汁,问徐听眠怎么突然喊他出来喝酒,没开车来?徐听眠和沈苏御不一样,拿的是铁饭碗,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被弹/劾那种。
徐教授说没有,没开车,
“柠柠……在家和我妈闹了些不愉快。”
“哦?”
柠柠,就是徐听眠的新婚妻子、爱了十多年终修成正果的女人。
沈苏御一只手搭在右腿上,他的腿已经可以不借助拐杖下地走路,只是还是有些慢,
阴雨天,会发疼。
徐听眠:“我想赶回去,但是今晚的高铁都延迟,高速公路都给全封。我跟纪柠说了很长时间,她还是很不舒服,A市那边天也很冷,大晚上的,跑回了娘家。”
“关键她还怀了孩子……”
徐听眠的老婆性格有些古怪且随心所欲,这点沈苏御是体会过的。徐听眠说自己买了明天早上票,看看高铁能不能通开。沈苏御笑了一声,道大概率能停了雪。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徐大教授就非得深更半夜把人拉出来喝酒。沈苏御跟徐听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就说到了徐听眠老婆的身上。
“老徐,”
“嗯。”
“我想问你个事儿。”
“……”
“你沈公子也有请教人的这一天?”
“……”
沈苏御以前听说过纪柠的过往不太好,好像遭受过很深很深的创伤,后来有那么一年多的时间,徐听眠专门请了假推了手上一切的实验项目,陪着老婆治病。
心理创伤。
“小纪她,跟你母亲闹矛盾,还是因为……我只是问问。”
徐听眠一沉思,
“是的。”
“有时候表面看着是不在乎了,”
“但其实很难很难放得下去。”
“……”
“柠柠受伤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在她刚开始对这个世界有独立的思想、抱着满心的真情,想要去拥抱她所热爱的世界。”
“却没想到,世界并不接纳她。”
“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那些伤害实在是太痛了,伴随了她那么多年,从懵懵懂懂到彻底麻木……我母亲做过的事情、她的同学们曾经对她的嘲笑,那些不堪的言论、对她的攻击。”
“这些伤害……”沈苏御压着右腿,感觉到了冷气在往骨子里钻。
开始发疼。
他问徐听眠,
“真的一辈子,都放不下吗?”
“……”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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