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搞错!人大腿是什么东西!
身后队伍中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他们的幻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里走了太久,以至于找不到现实的重量
揉揉眼睛再看,还是那副字!
见鬼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还能有这种要求?!
官府!官府在哪儿,明目张胆吃人,还能不能管管!
官府?你是说官府吗?掌柜的将算盘重新摆在台面上,瘦长手指来回拨打,完全不像是在算数的模样,而是都慢慢地逗弄他们,那你们去找官府好了,看他们怎么说?
俞子帧警惕更甚,一只手按在腰间长剑上,屏息凝神。
要不是小师弟就在旁边,他估计就要大闹客栈了。
而程陨之走过大堂木头桌椅,细细查看上头的气息,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肉的腥臭味儿。
要人肉做报酬,但并不用?
他若有所思,一只手抹过桌椅,果然抹了手灰,被他轻轻吹掉。
一只手轻轻抽走师哥手中长剑,俞子帧骤然回头,看见低垂着眉目的程陨之。
陨之?他皱眉道。
程陨之对他摇摇头,见师哥情绪还算稳定,便把剑还给他。
随即往前走了走,将客栈内掌柜小二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去。
程公子衣摆轻摇,随意地倚在桌子边上。
他笑吟吟拱手:掌柜的,那有什么用灵石做报酬的地方么?我们初来此地,哪有什么人大腿的。
按压住心中不快,程陨之认真说起话来。
掌柜瞅他一眼:那你们去城主府附近找找喽,说不定有嘛。
说是这么说,但屋外红雾浓重,气味刺鼻,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
众人磨磨蹭蹭,来回迈步,身后掌柜瞧他们一眼,舔了舔牙齿,稀薄的魔气从他身上溢出。
俞子帧早已满身紧绷,成年道修就算已然元婴,也不会看不起仅仅筑基修为的掌柜。
搞不好,这城镇以魔修为主体,道修反而稀少。
他道:你们站我背后,我先探路。
程陨之不和他争,毕竟元婴金丹差别巨大,他正色道:师哥小心。
一行人谨慎地踏入红雾,朝掌柜指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见不少人,但都是有着黑气的魔修,与他们擦肩而过,凡人就算感应不到魔气,也能被周围肃杀萎靡的气氛感染,越发恐慌。
程陨之正走着,身后衣摆被抓紧。
他回过头,见到队伍里一人走出,小心地来抓他袖子。
怎么了?程陨之镇定道,见对方情绪不稳定,安慰说,别怕,我和师哥都能保护你们。
那人摇摇头,道:没什么。
然而一路问过来,的确有用灵石作报酬的客栈,然而没有人胆敢踏进此地。
那些地方里面的人们就像看见了一盘热腾腾的肉,围绕着,垂涎着,但不敢下口,光是眼神都绿油油的,像是饿疯了,又勉强克制自己。
众人几乎是踮着脚尖,轻手轻脚从他们之中走过。
终于走到空桌旁边,众人如数重负,赶紧坐了下去,弓着背,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然而这么庞大的队伍,哪里可能隐藏住自己的行踪?
程陨之肩膀一震,他不动声色地吸口气,微微侧头。
各位,初来迷雾城吧?他身后的人双手搭着他的肩,不安分地点动着,给你们一声劝告:不要轻易踏进人多的地方。
程陨之肩膀一抖,将他的手抖下去,自己侧过身来。
他客客气气道:多谢阁下告诫。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属实不知道往哪里去。
魔修看了看他漂亮的脸蛋,心里痒痒。
他心想,是个好看的道修,带了这么多人进迷雾城,可不就跟落入蛛网的羊羔般肥美啧,幸好他早些下手。
这人嬉皮笑脸道:你们不如去棚屋区,那里都是你们这样的人,除了脏乱。
一边说,还不满足,还要低下头,想贴近他耳廓。
俞子帧坐在另一头,长剑出鞘,堪堪要削掉他脸颊肉,被人机敏地躲开。
哎!给你忠告,怎么还要打我?这人大呼小叫起来,跟你说,你们这样的道修不用做血食,但若是攻击魔修,可就保不住命喽!
等程陨之转过头,又是风轻云淡笑意吟吟的神情,似乎丝毫不理会魔修做了什么。
小程彬彬有礼道:谢谢你。不过,棚屋区在哪儿?
一炷□□夫,众人便从客栈逃出,赶往所谓棚屋区。
分明就是流着脏水的贫民窟。
刚进所谓的入口,程陨之便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海鲜的腥臭和腐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满地都是湿漉漉的污水,分不清是从哪里漏出来的;来往都是凡人,没有灵力,看上去面黄肌瘦,已然惶惶终日多年,没有一天是安定下来的。
他们找了个空着的棚屋,能遮风避雨便好。
总算将庞大的队伍安顿下来,程陨之松口气。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屋内众人忙碌,不由得环顾四周。
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一定有离开的方法。
程陨之望向师哥,俞子帧也看向他,双方目光交汇,很快便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要出去探查一番。
程陨之立刻明白过来,他站起来,对打扫屋内卫生的众人道:各位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情况,师哥会在这边保护大家。
俞子帧皱眉:还是我出去吧,外面危险。
程陨之冲师哥拜了拜:这里这么多人,遇到危险可来不及撤,还是拜托师哥保护吧。我一个人目标小,没人会对我怎么样的。
师哥沉思片刻,看上去十分不情愿将小师弟放出去,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
但他说的有道理,只好作罢。
程陨之走出屋子,往棚屋区的另一侧走去。
期间问了些凡人,才知道,这里是一处魔修的世外桃源,魔修比道修和凡人都尊贵。
若是魔修被击伤,在场所有除魔修外的人,全部被抓入牢中做血食。
程陨之满肚子疑问:大家都知道这条铁则,又如何会攻击魔修?
凡人看他一眼,目光复杂。
如果那魔修魔性上头,当街要吃了你,你会不会击伤他?他空洞的,绝望地说道。
程陨之一怔,许久轻轻点头,随即道谢。
最后,他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朋友,请问该如何离开这里,回现世去?
我都没有离开,你觉得你能?还是修道的。那人嘲讽道,简单啊,很简单,只要修炼了这座城的功法,你就能离开了。
这座城的功法?
修了,你就是魔修,你就得吃人!
我熬了好多年了!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可是我这样的凡人,毫无灵根,就算给了我功法,我又能怎么样?!
程陨之后退一步,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该不该把这些消息,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一定会有人留在这里,还是告诉他们,只有修炼功法成为魔修,吃了人才能离开?
晚上回了棚屋区,众人们都已经躺地上歇下了,空留一张摇摇摆摆小木床,竟是没人想去睡它。
留给仙师,嘿嘿。众人这么说着。
程陨之轻手轻脚地进来,掩上房门。
见师哥也没有睡床,而是睡了床边上的空地,长剑抱在怀里,侧身躺着,底下就垫了点干草,看上去咯的慌。
这里没有月光,只有零星光线透过红雾,照在他侧脸上,显得一种不正常的红。
程陨之见他背后还有点空隙,小程把自己挤巴挤巴,安安稳稳塞进那缝隙里。
谁知,师哥立刻醒来。
发觉身后动静,他不言语地回过身,看他一眼,将长剑放在另一只手边上。
俞子帧:这里大家都好,不用担心。
可是小师弟依旧用难过的目光看着他,红雾的光衬得他瞳孔有种不自然的红,脸颊苍白无比不知道是真实的苍白,还是光线营造的假象。
只听程陨之道:师哥,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俞子帧示意他道:没事。
程陨之:在这里,我们要看着魔修胡作非为,肆意杀人,而不能出手干预。
师哥的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几乎不能想象这种可怖的场景。
还有一个。
小程师弟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气音了:要离开这里,只能融入他们。
变成和他们一样吃人的魔修。
且不论魔修吃人的问题,光是道修转魔修,风险格外大,走错一步就会爆体身亡,并不那么容易就能入魔。
凡人还能修炼失败,而已经踏上仙途的道修,那就只有两个未来:
入魔,或者死亡。
昏暗光线下,眼角余光里,小师弟茫然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俞子帧定定地看着简陋的天花板,发觉角落里有些漏水,不过暂时蔓延不到他这里来。
没事的,师哥冷硬道,明天我去找找别的方法,现在,你先睡觉。听话,之之。
角落里一个人,骤然发起抖来。
他想抬头看看小声说话的仙师,又不想被发现,只能埋头在干草堆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第109章
被大水冲刷过的城镇,凄惨而破碎,几乎没有看见完好无损的建筑,毕竟,就连人们也奄奄一息,几近崩溃。
程陨之曾经住过的小屋也是这样,地面上还积留了不少的水渍,将放在屋内灶台里的木灰、铁夹,竹制的簸箕,都被大水冲到不知何方。
桌椅飘零,东倒西歪。
顾宴轻轻推开门,沉静地往里面看一眼,怔住。
雪衣人站在房间门口,敲敲门:陨之。
屋内没有人回答他,而身后传来恐惧的绝望的呻\\吟,将她的话语切割的支离破碎。
你是,在找住这屋的啊我的小伙子吗?
是程陨之年迈的房东,好心低价将房屋租给程陨之,还允许他使用空旷的院子晒鱼干。
顾宴侧身,询问:是。他去哪儿了?
心中纵然有疑惑,然而仅仅是他离开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发生如此巨变吗?
老婆婆掩面哭泣,整个人和她手里的拐棍一样,吱嘎作响,摇摇欲坠。
不见啦都不见啦都被,被大水冲走了
验证了他的猜测,顾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摇了摇头。
他身怀修为,没有这么容易会被洪水冲走,顾宴道,定是去了别的地方。
在他师哥闭关的地方吗?
一路上山,也同样看见扭曲的、被吹倒的植被和树。
山路泥泞,雪衣人往上走的时候,身若浮空,雪白的靴面没有碰到一丝泥泞之处。
那个洞口敞开了,里面没有人。顾宴在门中站了一会儿,确定这里的确没有人的气息,作罢。
他还未过门的小徒弟,会去了哪儿?
大乘期修士精通各法,他原地演算片刻,发觉,程陨之身处迷雾之中,看不清具体方位。
于是折身回了宗门,让专修此道的长老测算,最后发现,他已然从那安宁平静的城市,转移到了鬼蜮。
玄天宗上,长老忧愁地劝道:仙君。鬼蜮好不容易还平静下来。
前些年,鬼蜮一直蠢蠢欲动,试图派万千鬼将出手,将人间界打下;而顾宴作为唯一一个大乘修士,和鬼王打的昏天黑地。
最终将鬼王重新压进鬼蜮地界,封锁了鬼蜮边境。
若是现在再进鬼蜮,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端。
长老身后,两个年轻的抱剑童子也齐齐俯身,齐道仙君三思。
众殿人也像海浪一样俯身,没有人希望在安宁了没几天后,又开始不停歇的动荡日子。
顾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若无人去救他,那自然要我去,
雪衣人抚摸着自己伴随身边多年的神剑,神剑有灵,知道他要做什么,嗡鸣出声。
鬼蜮若要再来,我再打一次就是。
顾道君以身为法,以脚下的土地做锚点,徒手撕开通往鬼蜮的大门,毫不犹豫地,将众人抛在脑后。
他要去接回他的徒弟,他的陨之。
这会打乱你人生轨迹吗?仙君心道,那位未来的陨之?
然而鬼蜮地界庞大,总有足足十八城,哪知道程陨之到底在哪个城里,或是露宿在荒郊野外,苟且生活?
要好好补偿他。
他走入鬼蜮,大门在他身后合拢,决定一座城一座城地找过来,光明正大。
动静之大,直接惊醒了沉睡的鬼王。
等程陨之清醒的时候,视线一阵模糊。
好不容易视野清晰,他揉了揉眼睛,往上看去。
师哥正坐在他身边,皱着眉看他,神色像是多年前看见年幼的他发起高烧的那种无措。
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又束手无策。
见小程师弟醒来,俞子帧的面容总算是舒展开来,身后传来众人的欢呼声。
醒了醒了!
我就说嘛,肯定没事的!
程向导吉人自有天照应,命大得很呢!
程陨之脑袋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生疼,睁眼的时候,活像不知东南西北,只想一头栽下去再睡一会儿。
他用力搓搓自己脸颊,口齿不清地问道:师哥,怎么了?
然而,口腔和鼻子里,还残留着铁锈干涩的气味,令小程师弟狠狠地咳嗽了出来,被师哥灌下一杯温水。
俞子帧起身,把被子放在屋内唯一的木桌上,神色不明地晃了晃接不了多少水的缺口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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