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现在就把口风捅给了程公子,不得被师叔一剑炸了后脑勺!
他警觉地探头,小声警告道:被你发现就算了,你千万不要和程公子说我俩的关系。
白茨颇为好奇:为什么?
为,为什么
子陶卡壳,威风凛凛的玄天宗大师兄,现下憋不出半个字,你他我半天,最后可怜巴巴地威胁,反正不准说,就当第一次见!
程陨之走在最前面,看似热情地替他们带路,其实在回忆刚才的情景。
不,他心觉,那个叫白茨的,绝对不是一般散修也绝对不是长津本地人。
就在刚刚进来的一瞬间,他隐约闻到股难闻的、熟悉的气味,但还没等他想起来是什么味儿,就消失殆尽。
随后白茨跟着子陶踏入屋内,笑眯眯地背着手,看似在打量屋内,实则在打量屋里的人。
看见他打招呼后,才慢吞吞拱手,跟着回礼。
眼睛还是黏在他身上。
但说是恶意,好像也没多少,起码不像是上门来杀他的。
难道是,魔修?
程陨之笑着回头,招呼道:快跟上,前面拐弯有点多,我怕你们不认识路。
子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
白茨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前面就能吃饭了吗!
程陨之笑眯眯道:我家吃饭的地儿的确远了点,不过就在前面了。
待白茨跟上他,程陨之一副苦恼模样。
道:白茨道友,你说,这到底是杏仁豆腐好,还是拌小葱好呢?
对方一摸自己束好的发冠,狡黠道:我是二者皆可得派,当然来者不拒!
程陨之:好!非常好!
子陶落在后面,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就发现原本还在自己身边的白茨道友,转眼间就跑到前边程陨之身边去了。
他翻个白眼,刚想加快脚步,忽然身边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
子陶汗毛倒立,僵直一阵后,若无其事地放下心。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师叔?
顾宴走在他身边,目不斜视。他很高,子陶作为还在发育的青少年,不得不仰着脑袋看长辈。
顾宴道:我们不认识。
子陶;放屁呃,是,我们不认识。
他们结伴走了一段路,顾宴轻叹一声:你和那白茨是怎么认识的?
师叔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小辈的事情了?
子陶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在长津的街头认识的。
事情是这样的。
王富贵家第二次闹鬼,也派了家丁来请玄天门的大仙师。
然而来回路途长,总要点时间,所以等子陶和另一位峰主到呈化时,那魔修早就被顾宴摁死在了地上。
那峰主无所谓,就留在呈化,准备吃几天呈化鼎鼎有名天宝鸡,而子陶满脑子都是宗内传言。
什么强取豪夺,什么虐恋情深,差点就有人挥笔写前世今生了。
于是也搅和得他满脑子奇奇怪怪。
唉。
就这样不清不楚,鬼鬼祟祟追到长津来。
白茨是在长津街头吃馄饨的时候碰到的。
他搁那儿叫了碗馄饨吃,看见老板的帮工是个年轻俊秀的年轻人,虽说长相有些邪气,但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多看了两眼,又觉得自己有毛病,就低头自顾自吃馄饨去。
吃到一半,身边有人打了起来。
那老板用围裙擦手,一边制止一边哭怎么又有人挑事,你们就不能找街西头的馄饨摊么。
子陶正义感爆满,恶狠狠扔下筷子,拔出剑决定给他们一个痛快。
当他威风凛凛执剑,要砍了挑事人时,年轻俊秀的帮工从里面出来,一脚把人踹飞了。
子陶敢保证,他自己都做不到能将人踹出十米开外。
看那人口吐血沫,半边身子凹陷,感想是,这人估计也活不长了。
子陶:
默默坐了回去。
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眼前人是灵力暂且无法体外具化的炼气道修,但已经能将体魄修炼强壮,以至踹飞一个人也,也,也毫无问题。
这话说的,他自己也不信啊!
可能是子陶震惊目光停留过久,那帮工也注意到了他。
发觉两人都是修士,就坐下来,友好地和他打个招呼:啊,是道友。
子陶不敢置信道:你是怎么炼气就踹飞那个人这么远的?
帮工打哈哈笑道:我是体修嘛,就专门修炼体魄,肯定比一般道修更强壮些。
年轻的剑修弟子不由自主地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绝望发现,对方看着年纪和他差不多,身形高大一圈。
之后就顺利成章聊上,子陶又惊讶地发现,对方懂得好多好多!
明明只是一个馄饨摊的帮工,却对很多有名晦涩的书籍侃侃而谈,说出自己的见解,连子陶作为大师兄,都没能想出这类解决方式!
不由得深入,讨论。
等对方被老板叫走帮忙,他才意犹未尽地把剩下的馄饨汤喝掉,发觉已经冰冷。
哎,玄天门大师兄收敛了脾气,得意地想,不愧是他,能和学识高博的人聊这么久。
又听见有人叫他,抬头,看见帮工站在跟着,手里提着壶,壶口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烧开不久。
对方的半长发被囫囵个束起,衣领歪斜,算得上桀骜不羁的打扮。再配上他细长五官,简直就是不干好事的狐狸精本狸。
说话调调却意外正经。
帮工细长眼睛一眯,笑眯眯提了提壶柄:要不要再来壶茶水?我们继续聊聊刚才那本书?
子陶:来!
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他说在馄饨摊打工只是一时无聊,觉得跟着我更有趣,就和我一起走了。
子陶陈述完,意识到什么,炸起毛:他该不会是有意接近我吧!
顾宴沉思,道:不无这种可能。
子陶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大师兄,出门在外应该谨慎一些: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不过师叔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说着,一本正经地行礼,顾宴颔首。
程陨之试探过后,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
对方并无恶意,也没有魔修恶臭的魔力气味,规规矩矩就是位境界低下的道修,只不过和子陶交好,跟着来见见世面罢了。
他指前边房门:到了!
吃过晚饭,灵人偶给客人们分配客房。
白茨原本是连连拒绝的,可惜子陶拉着他的袖子,臭着脸说前天那本书的结尾部分还没讲完,不让他回自己郊外的小草棚屋睡觉。
白茨看出他的心意,连声道好,被扯进了子陶的房间。
很快,响起两人叽叽咕咕的声音。
见此,程陨之不由感叹:小朋友的感情就是好。
他们也往回走,吃饱喝足后,总觉得浑身的懒骨头都犯了,筋骨酥麻,想找把躺椅,靠个枕垫,小小地打个盹,看会儿有趣话本,度过闲暇的晚餐后时间。
顾宴跟着他进屋,坐在他身边。
程陨之侧目,憋不住心里的话。
晚餐的时候,顾宴就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不知道想说什么。
青年眯起眼睛,抬手过去,捏住顾宴下巴掰过来。
他慢吞吞道:顾公子,心里头事情想了得有几个时辰了吧,又在想什么呢?
自从确定关系后,青年行事越来越大胆,当然,顾宴也是纵容他放肆地撒欢。
被捏着下巴的人也不恼,轻颤眼睫:没想什么。
程陨之啧啧称道:前两天还什么都能说,现在怎么吞吞吐吐,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顾宴又看他一眼:怕陨之不高兴。
程陨之气笑,他向来不在乎凡事,很多事情可有可无,除了宗门,哪里会为一些身外事发火?
他抬过双臂,架在顾宴肩上,亲昵地凑上去。
威胁道:我现在就要你说出来,怎么样?你说还是不说?
顾宴别开眼睛,一副思虑至不好意思的情态。
他的双手仍然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如果程陨之不凑得这么近,或许还能发觉一点端倪:
顾公子,竟然没有半分担心、忧虑、害怕的小动作。
肢体动作平静得近乎诡异。
顾宴:陨之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不打算结为道侣。那,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条件,可以提前这个进度?
他骤然抬头,正面凝视程陨之。
程公子想啊想,想啊想,就是没有想出这个所谓条件是什么。
顾宴一句接一句,近乎逼问。
你会希望拥有一位修为高深的道侣吗?
或是坐拥无数天材地宝?
或是手握大权,呼风唤雨?
开宗立派,名镇一方的大人物?
陨之,他把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仿佛细细咀嚼了一番,你要什么,告诉我好吗?
漂亮青年看着他,默默把手臂收回去,被顾宴捉住,动弹不得。
他抽了几下都没成功,嘴唇翕动,这下,瞥开眼睛的是他。
不,他道,什么都不需要。
我不会和谁成为道侣的,我要还要等我师父和师哥回来。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耳语。
啪一声。
好像是窗外电闪雷鸣,又好像是程陨之的发带断裂,飘落在地面。
第23章
外面嘈杂的声音将程陨之惊醒。
他困顿极了,用手支撑住脸,刚想从软垫中爬起,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宽大躺椅中。
顾宴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着肩,另一只手从不远处的桌面上拿下木梳,整洁清晰的木框梳妆镜映照出程陨之疲惫的面容,和发红的眼角。
程陨之脑子还有些没清醒:这是干什么?
顾宴将木梳插入他发间,长齿轻划过头皮,略微有些痒。
他轻笑着缩了缩肩膀,歪倒在另一侧软垫上。
有客人在前厅等着,顾公子倒是格外从容不迫,是位熟人,想见见陨之。
程陨之倦倦地打着哈欠,含糊不清:这才几点,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他扭头望去,发现窗外太阳已经接近头顶。
程陨之:我这是睡了多久?!!
不到十二个时辰。顾宴倒是一点不急,再次拢过他长发,慢悠悠梳下,陨之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这像什么话,哪有把客人晾在前厅,自己搁后头睡大觉的?
程陨之假装生气道:这不得赖你。
顾宴:是,我的错。
眼见着他的动作仍然悠然自得,仿佛完全没人在等他们一般。
程陨之气也泄得七七八八,想挺直腰板,去拿顾宴手里那把木梳:你这梳的,不得梳到明年去。
一下没拿着,原来是顾宴抬高了手,故意不让他碰。
程陨之哭笑不得:顾公子,顾郎君,行行好,梳头梳一个时辰,我也吃不消啊。
顾宴却道:以后陨之的头发,就都由我来梳,好吗。
正巧,程陨之也总是懒得处理他这头发,平日打理着实要费一般功夫。这下有人接手,岂不美哉?
他笑眯眯靠下去:这你说的,说话算话。
顾宴也跟着轻笑:好。
他这一笑,可不得了。
程陨之又想起某些事情,同时在心里埋怨他。正常来说,他早就起了,哪有懒散过头,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他撒泼似的伸手去拽顾宴垂落的鬓发,警告道:这事儿可不能多。赖床要被风车听见了,可要被嘲笑的。
顾宴轻描淡写:他敢。
然后探过身去,从上至下,阴影彻彻底底地拢住了程陨之。
只听他说:为什么不能多陨之不舒服吗?
中年道人在前厅喝茶,那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水桶时,主人家才姗姗来迟。
风车手执长嘴壶,站在另一侧,规规矩矩劝他:客人请用茶。
用用用中年道人话都说不清楚了,用不下了!你家主人呢?!怎么还没来,我水都装了一肚子,真当我水桶啊?
这话说的,着实委屈。
风车睁眼说瞎话:主人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中年道人眼珠子要翻到天上去:这话你半个时辰前就说过他一转头,就看见程陨之和顾宴真的出现在走廊尽头。
还遥遥冲他打招呼,热情地直挥手。
走至跟前,程陨之热情洋溢地拱手:这不是道友嘛!稀客,稀客啊,刮了一夜的西北风,总算把您吹来啦?
中年道人拿眼睛撇他:我告诉你,我还记得你骂我王八蛋呢。
程陨之无辜道:可我说得是乌龟崽子。
不跟您贫,风车眼尖,给程陨之加了把带软垫的椅子,您来我这,有什么事嘛?
原来,中年道人那天气不过,不信邪,重新给画了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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